李叔露出尴尬的笑容:“村裡有些地方不幹淨,怕沖撞了道長,所以……”他頓了頓,“麻煩你們在指定的地方活動。如果有什麼需要,各位盡管開口。”
呂臨冷笑一聲:“怎麼,怕我們看見不該看的?”
李叔臉色一僵,還沒開口,他身後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猛地踏前一步:“外鄉人别給臉不要——”
“柱子!”李叔厲聲喝止,聲音不大,但卻鎮住了那人,漢子悻悻退下,但目光陰冷,明顯并不服氣。
“既然願意配合,我們就先統計中蠱人數。”南流景像是沒有發現面前的暗潮湧動,平靜道,“有大點的地方嗎?把村民都叫到一處,不要遺漏任何一個人。”
李叔明顯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
打谷場上人頭攢動,他們擠在一起,小聲交談,臉上都是相同的驚慌。
石昧站在南流景身側,目光掃過人群,發現幾乎每個人身上都纏繞着絲絲縷縷的黑氣,就連被抱在懷裡的孩童也不例外。黑氣如活物般蠕動,鑽入人們的七竅之中。目之所及,大多都是男子,僅有的幾個女人都站在人群最外圍,低垂着頭,像是刻意降低存在感。
“南嶼。”南流景喚道,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
南嶼立刻會意,從一旁拿出早已備好的線香。
線香足有拇指粗細,通體暗紅,表面刻着符文。南嶼點燃線香,奇怪的是,線香燃燒的煙霧并未被風吹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半空中交織盤旋。
石昧和南流景并肩站在打谷場邊緣,呂臨與南嶼在他們對面。等待線香發揮功效的過程有些漫長,石昧本來還有些無聊,想問一下南流景還需要多久,一回頭,卻發現南流景像是在人群中搜尋着什麼。石昧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視野中。
女人可以算是年輕的,穿着一件藍色上衣,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即使不是在清河村,女人也算得上是個美女,面容白皙,眉眼如畫,與清河村顯得極不相稱。她懷中抱着個熟睡的孩童,周身竟無一絲黑氣纏繞。
當石昧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時,女人似有所感,緩緩轉過頭來。
她眼睛亮得驚人,微笑着與石昧對視。那笑容既溫柔又詭異,像獵手注視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獵物。
石昧想要提醒南流景女人的異常,一轉頭卻發現女人不見了蹤影,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三支線香已燒到根部,最後一點香灰落地的瞬間,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劇烈幹嘔。
“嘔——”
一個壯漢猛地彎腰,口中吐出一股粘稠的黑液,“啪”地砸在地上,黑液竟像活物般蠕動了一一會兒才漸漸滲入泥土。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幾乎所有村民都開始劇烈咳嗽,黑液從他們口中湧出,散發着腥臭味。
“這、這是……”李叔渾濁的眼中滿是驚恐,他環顧四周,發現隻有寥寥幾人站在原地,都是女人。
南流景神色平靜,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吐黑液的人都已經中蠱。”
“什麼?!”李叔臉色煞白,“怎麼會……”
他忽地轉頭,目光掃過那幾個未中蠱的婦人,原本還帶着憤怒的臉露出了驚詫,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
“道長。”李叔踉跄走到南流景面前,枯瘦的手抓着他的衣袖,“求您救救我們,要多少錢都行。”
南流景輕輕拂開他的手:“既然插手此事,我們肯定會負責到底。”
李叔眼中燃起一抹希望:“多謝道長!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做的嗎?”
“蠱蟲晝伏夜出,子時最為活躍。屆時,我會引它們出來。不過……”南流景頓了頓,“若村中還有什麼未說明之事,現在告知還來得及。”
“道長說笑了。”李叔眼神飄忽不定,不敢對上南流景的眼睛,“我們這窮鄉僻壤的,能有什麼事瞞着各位。”
南流景聞言輕笑,眼底卻不見絲毫溫度:“但願如此。”
“那我們現在……?”李叔環顧四周,看着滿地痛苦呻吟的村民。
“所有人都回自己家中,關好門,到明天天亮之前,不要出門。”南流景從包中取出呂臨之前準備好的黃符遞給李叔,“貼在門窗上,可保一夜平安。”
李叔如獲至寶,連忙将符紙分發給未中蠱的婦人,催促她們去張貼。
人群漸漸散去,隻剩下滿地狼藉和刺鼻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