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江流鬼鬼祟祟飄到懷晴身邊,耳語道:“夫人,剛進城,我就發暗号通知公子爺,沒想到來得這麼快,我也不是來讨賞……隻是知會您一聲……”
懷晴:“……”
這時,一個小腦袋從懷晴身後冒出來,黑眼珠滴溜溜轉,盯着裴綽看,然後奔過去。
慧寶個頭矮,隻能抱住裴綽的小腿,依戀地蹭了蹭,大聲喊道:“爹爹,你來接我和娘親啦?”
霎時,空氣凝固。
崔氏愣了愣,瞬間明白方才顔懷晴不同于其餘女人的底氣來自何處。裴綽年過三十還未有子,如今這野女人母憑子貴,被江流喚作一聲“夫人”也情有可原。
紅燈亦是呆了片刻。
要不是親眼目睹慧寶的來曆,她都要懷疑,眼前兩人不清不白有了私情。
懷晴哭笑不得,撫額道:“慧寶,他不是……”
衆人各懷他想時,裴綽彎腰,順勢抱起慧寶,笑着仰頭看她,打斷懷晴的話:“小家夥,喚我什麼?”
慧寶甜甜一笑,中氣十足道:“爹爹!”
裴綽寵溺地撫摸毛茸茸的小腦袋,笑容依舊:“這麼多人,怎麼認出爹爹的?”
“這麼多人,爹爹長得最俊,跟娘親最相配!那肯定是爹爹啦!”
“真聰明!”不知何時,裴綽手心已捏着一枚長條桂花糖。
慧寶一說完,嘴裡被塞入一把糖,随即甜暈了一般,瞪大眼眸,小手指着懷晴,告狀道:“娘親不承認是我娘親!”
“她跟你逗着玩兒呢……”
說罷,裴綽意味深長地望向懷晴。
眸黑如漆,眼神裡牽引出一根紅線。
一端繞在他眼底,另一端無聲無息地伸向她。
懷晴莫名生了一絲膽怯,不想正視那絲絲繞繞散不開的視線,看向紅燈。任風起影晃,映出一抹微光。
紅燈頗有眼色,答道:“裴大公子中毒頗深,已入了心脈,然則藥中含了一味栝樓,強血補氣,看似對症下藥,實則愈傷其根,以緻大公子昏迷不醒。”
裴綽正色道:“紅姑娘,可有法醫治?”
紅燈未答,攤開一條布袋,長長短短的銀針不一而足,又吩咐蕪夏撫秋兩人松開裴淵的衣襟,随後屏氣凝神往十宣穴、合谷穴、太沖穴紮針。
銀針白亮,被光一照,如冰冷的刀口般剮得人眼睛疼。
懷晴被晃了一眼,視線飄開,無形中對上裴綽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柳如玉伏在床前,白色的帷帽籠罩着她,如同冰天雪地般困住了一個生靈。
她的聲音含着一絲希冀,問道:“紅姑娘,您能救活裴郎嗎?”
“可以!”紅燈斬釘截鐵道。
冰天雪地裡迅速綻開一朵花。柳如玉激動不已,“謝謝紅姑娘!”
懷晴全程一瞬不錯地盯着裴綽的眉眼,裴綽亦是如此看她。
紅燈的應答,竟沒激起裴綽的一絲波瀾。
這麼有恃無恐?哪怕裴淵醒來,揭穿裴綽的真實身份,也撼動不了大周第一權臣的地位?
裴綽面無表情,雙手攏着慧寶,一上一下颠了颠,引得小家夥發出不合時宜的歡笑。
崔氏早已沒了傲然氣焰,雙手合十,低聲祈禱。
等紅燈施針後,又重新開了一味藥方。崔氏歡喜地迎上去。
懷晴搶過藥方,道:“裴夫人,先不急。拿到藥方的前提,是讓柳姑娘留下,照顧裴大公子。他醒來想見的第一個人,必定是讓他放心不下的柳姑娘。”
“這……”崔氏當着裴綽與其私生女的面,不好駁了懷晴的面子。
紅燈颔首道:“顔姑娘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若不然,人,我也不救了,以後也不用日日登門。”
裴綽當即道:“若是裴夫人不放心,我讓撫秋留下,給柳姑娘搭把手。”
懷晴與紅燈對視一眼。裴綽與其說是留個幫手,不如說是留個裴綽的傳聲筒。
崔氏吓得脖子縮了縮,如噤聲的小鹌鹑,立刻便應下了。
柳如玉并無驚喜之色,反而兩手攪着食指,糾結而不安,猶豫片刻,才行了個大禮:“多謝易之,多謝姑娘。”
懷晴安慰道:“紅姑娘說能治的人,一定能治。她不說大話的,你放心。”柳如玉這才展顔。
事畢,除撫秋、柳如玉留下,裴綽又吩咐了另一輛馬車,專送紅燈回醫館。他則領着慧寶、懷晴坐上馬車。
江流得了裴綽一句誇獎,騎着高頭白馬,耀武揚威地行在車隊最前列。
慧寶從未吃過糖,伸出粉粉的小舌頭,從上到下細細舔舐桂花糖。馬車中,頓時彌漫着淡淡的桂花香。
許是吃得開心,慧寶瞬間喜歡上了裴綽,坐在他大腿上,腦袋貼其胸口,奶聲奶氣道:“爹爹,我能每天吃嗎?”
“不能!”懷晴脫口而出,威脅道:“糖吃多了,牙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