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寶眼淚汪汪地瞅了一眼懷晴,又可憐兮兮地望向裴綽:“爹爹,娘親她兇我!”
懷晴連忙擺手:“我不是你娘親!”
慧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手裡的桂花糖也不香了:“爹爹,娘親不要我啦!娘親不要慧寶啦!”
豆大的淚珠兒濕了小圓臉。
裴綽一臉“何苦跟小孩子争對錯”的表情望了一眼懷晴。
他一手抱住慧寶,一手拍着她的小腦袋,柔聲道:“慧寶不哭,你娘親隻是不喜你吃太多糖,擔心你……不哭不哭,以後咱們慧寶表現好了,會有糖吃,那時你娘親就不會不高興啦……”
哄娃動作熟練至極。
引得懷晴懷疑,他真有個私生子。
“好……好,慧寶不吃糖了,不惹娘親生氣了……”慧寶低聲啜泣着,手心卻緊緊捉着那條桂花糖,一點也不放松。
畢竟是小孩子,這麼一鬧,竟然伏在裴綽肩頭睡着了,馬車也悠悠回到荔園。
裴綽抱着小家夥,徑直往書房走,懷晴蕪夏則繞路去望晴閣。
還未走出幾步,裴綽摸着小家夥的腦袋,轉身,幽幽問道:“妍妍,你就這麼當人娘親的?”
懷晴被蕪夏一推,撚起裙擺,硬着頭皮,跟上裴綽步伐,踏入書房。
書房擺滿新摘的栀子,這本是京城養不活的花,荔園專門侍弄了個溫房培育栀子。
滿室清香,裴綽将慧寶放于屏風後的羅漢床上。懷晴緊随其後,掏出帕子給小家夥擦汗。
軟軟糯糯的小手掌裡,那顆桂花糖邊緣竟化開了,她還未松手。
懷晴苦笑不得,耐着性子掰開小指頭,挑出桂花糖,又仔細擦拭其手心。
裴綽看在眼底,悠悠坐在窗牖下,雙手抱臂,笑道:“這才有了點娘親的樣子。”
懷晴目露兇光,瞪向裴綽:“我可不敢給大人的私生子當娘親!”
裴綽譏笑道:“也是,一個刺客風裡來雨裡去,就算當娘親,也不是一個好娘親。”
他悠悠拾起茶盞,灌了一壺茶,又冷不丁冒了一句:“金盆洗手後,倒是可以考慮當一個娘親。”
懷晴跟着坐于茶台對面,接下裴綽的一杯清茶,陰陽怪氣道:“那請大人務必剿滅暗雲山莊,成全小女子!到時小女子一定找個好郎君,有一個慧寶一般聰慧的孩子!”
聞言,裴綽嘴角忽地向下一撇,用杯蓋遮住不悅的唇角,清了清嗓子道:“來說正事。”
懷晴正色,脖子向前傾。
由于太近,額間發絲向前飄,沾在裴綽鼻尖上。
鼻尖猝然湧上少女特有的冷香。
裴綽拂開鼻尖發絲,冷香未退卻,反倒更濃烈地籠罩着他。
話到嘴邊,他鬼使神差換了個話,問道:“你想嫁的郎君,是什麼樣的?”
原本真以為有大事相商的懷晴一聽,頓覺失望無味,坐直了身,抱臂于胸,嗤笑道:
“一個刺客風裡來雨裡去,就算想着做新娘,也不是一個好新娘。還管郎君是什麼樣的麼?”
裴綽眸子深沉,重重地放下茶杯,不理會她的譏諷。
他喉結滾了滾,才肅然道:“顧三金死了。”
那個想以萬兩黃金買官,隻為重修嘉祥河道的江南首富?
懷晴眸子中頓起波瀾,誰料,下一句更掀起洶湧波濤。
“死在了永安坊的玄女廟。”
裴綽垂眸道,“顧三金存于錢莊的萬兩黃金,一夜之間不見了。”
“最要緊的是,顧三金身患天麻,全身潰爛而亡。”
涼意如同細長的遊蛇,從懷晴腳底攀援向上,沿着大腿、脊背直至天靈蓋,最終盤踞其間。
永安坊,玄女廟。京城最靈驗的廟宇,很多舉子書生為求高中,免不了到此燒上一炷香。
狀元遊街之時,春風得意也不忘來此添香、拜神、還願,因而平日裡玄女廟人聲鼎沸,諸人趨之若鹜。
京城繁華之地出了天麻,後果不堪設想,難怪裴綽會漏夜回京。
“眼下,永安坊已被封禁。自然還未将天麻一事公之于衆,隻說是在尋分花拂柳。”
眼見一口大鍋如此自然地扣在自己頭上,懷晴豎起了拇指,“大人,真有你的。”
“先與你說,是怕你誤聽傳言生了嫌隙,影響活捉昭明太子的大計。”裴綽娓娓道來,“你可知,玄女廟裡還有什麼?”
“什麼?”
“張淮。”裴綽聲如緊繃的弦,“最開始從避難村逃走的那個天麻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