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潋滟,楊柳依依。
與從前不同的是,枝頭滿挂紅绡做成的牡丹花樣。十裡紅燈籠,從荔園直到朱雀南街,滿城紅妝。
市井百姓最愛湊熱鬧,坊間茶肆都在流傳這樁盛事。
“聽說裴閣老終于要娶妻了,娶的還是之前賣身葬父的苦命女子,竟不是高門貴女!”
“他都三十了吧?可憐小姑娘了,嫁給年紀這麼大的風流鬼!”
“光外室都十幾房了呢,還都放在一個園子裡……啧啧!”
“少說渾話,小心被姓裴的抓去!永安坊封禁,不就把玄女廟的所有修士都抓走了麼?”
“抓誰不好?偏偏抓玄女廟的住持修士?他怕是要不得好死啦!”
話到此處,茶肆更是熱火朝天。
望晴閣,則比平時繁忙許多。撫秋前後張羅,早已将望晴閣裡裡外外重新修整一新,蕪夏則每日坐在床前,陪懷晴說話。
懷晴斜倚着鴛鴦繡枕,一層一層剝下紫色的葡萄皮,便已沒了力氣。自從密室那日中了奇香,懷晴全身癱軟,别說用刀了,連剝個葡萄皮,都是練習好多天的結果。
裴綽這厮——那日後,他從未來見過他。
懷晴憤恨地咽下葡萄,蹙眉道:“明日便大婚了,怎麼還不見大人?”
蕪夏不知底細,笑開了花,促狹道:“夫人,你這是想我們爺了?大婚前見新郎官,甚是不吉利。”
懷晴沉吟片刻,眼波兒柔媚,指揮丫鬟們将春帳上的簾子放下:“去把你們公子爺叫來,我隔着簾子與他說話。”
蕪夏這才正經道:“連日來,公子爺政務繁多,都在外院歇着呢!不曾宿在内宅。”
一番折騰下來,懷晴也覺得全身盜汗,累得攤在榻上,運氣調息,半點内力也不聽使喚。
她竟這般被裴綽暗算了!
不過密室之行,倒也并非無所獲。她獲悉陸九齡的存在,還有慕甯的蹤迹。
懷晴長歎一口氣:“榮仁堂的紅燈姑娘,還沒回來麼?”
“沒呢,随大公子去清涼山玄女廟了。”蕪夏笑盈盈道:“不過,已托人去清涼山給紅燈姑娘送信,她明日一定來觀禮。眼下,指不定在路上呢。”
懷晴想了想,附耳在蕪夏耳邊說了幾句,“這般回話,你公子爺定來看我。”
蕪夏臉上绯紅一片,羞答答道:“唉……這事兒給鬧的!”
……
紅紗帳,鴛鴦閨。
隔着紅绡春簾,懷晴擡眼,便能看見春帳下挂着的安神香囊,搖搖晃晃。
少傾,一個蘭芝玉樹的玄衣身影停在春帳外。他隔着紅紗注視着她起伏的曲線,最後視線落在她的小腹上。
“你說,你已有了身子?”
裴綽挑開紅紗,正對上那雙潋滟無雙的桃花眼。
“書房那一夜,”懷晴柔聲道:“爺醉酒縱情,怕是忘了?”
“那夫人該請的是大夫,而非我。”裴綽很輕地笑了一下。
“我可不敢請這荔園的大夫,誰知又會給我下什麼香兒、什麼藥的?”懷晴委屈地咬着下唇,顯得楚楚可憐,“與我有些緣分的紅燈姑娘又不在,實在沒有信得過的人。”
“你信得過我?”
“信不過。”懷晴摸着肚子,仰頭蓄了點淚意,看得人心一顫:“可你總歸是我孩子的父親,你那麼愛慧寶,對我們的孩子,總歸會有一絲憐愛吧!”
“我們的孩子?”
裴綽眸子掠過明亮的光彩,好似流星劃過夜空。
懷晴撐起身子,半跪于床帳上,個頭隻抵過裴綽的肩頭。
她伸出前臂,一雙如玉似雪的胳膊從中衣中劃出,繞在裴綽頸後。裴綽的臉逼近她的臉,鼻尖對着鼻尖。少女的暖香霎時籠罩着他。
裴綽抿着嘴,似乎還在等懷晴說什麼話。
懷晴卻一言不發,一瞬不錯地審視着裴綽的唇,頃刻間,忽地吻了上去。
裴綽驚訝地按住她的肩頭。
誰料,她已使出全身力氣圈住裴綽的脖頸,兩人一推一拉,吻卻更加深入。
他有些認命似的閉上了眼眸,眼睫投下一片陰翳。
意亂情迷間,他緩緩伸出手,想固定住面前小野貓一般亂晃的臉頰。
手指凝滞,纏綿至極的吻止住了。
與此同時,裴綽隻覺一個異物如墜汪洋般,忽地順着喉頭,咽了下去。
裴綽推開她:“你喂我吃的什麼?”
懷晴頭發披散,被他推到床帳的另一側,一雙玉腿半遮半露,心情卻好極了,揚起下巴,紅唇帶着方才兩人的齒尖留痕,紅豔豔水津津的,仿若豔鬼般攝人心魄。
“怎麼?就準你給我下香,不準我給你喂藥?”
“我給你下的迷香,隻會渾身發軟,使你聽話踐諾罷了,又不會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