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予蓁細想了一下自己在甯沂秘境裡遇到的兩名山雨門弟子,看着是挺正常的,但想起兩人本在一起禦敵卻莫名其妙地開始互毆,又覺得不好說,“天命,真的可以算出來嗎?”
桌前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的對視幾秒,許樂禾道:“原本是沒人信的,但山雨門的門主可是個要命的活計,包括咱們在内的其他四宗,宗主之位都是百年以上一換。但據我所知,山雨門的這一任門主才上任不過三十年,上一任更短,二十年不到就…”他聳了聳肩,比了個“死了”的口型。
“坊間傳言,一說是山雨門門主在修煉什麼邪術,每一任都會反噬而亡,另一說他們真的算出了什麼天命,叫天道收了去了。”徐贈春接過話茬,道。
說起邪術,薛予蓁還是更覺得淩河藥谷有問題,連魔族而篡靈術都搞出來,說不準背地裡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勾搭上了魔族。想到這裡,她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起來,下意識是摸索自己的頸間。手指觸及到柔軟的皮膚而非堅硬的玉佩,薛予蓁方才反應過來,自爹爹的魂靈替她擋下烏霜赤焰的一擊消散時,玉佩便開始出現絲絲裂痕,她害怕哪天玉佩真的碎裂,就将它收進了儲物囊裡。
見薛予蓁一聲不吭,三人也不再言語。
靈舟駛過堇衣鎮時已是黃昏,薛予蓁出去找褚霁遠。沒走兩步就看見他朝自己走來,問道:“要下去?”
薛予蓁一愣,笑着點了點頭:“師兄了解我,有些話想說。”
褚霁遠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去吧。”說完,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打算叮囑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距離上次來這已是一月有餘,三個小小的墳包旁又冒出了不少雜草。薛予蓁的心情頗為複雜,她将伐邪放在一旁,挽起袖子,仔仔細細地拔草,一邊拔一邊小聲的絮絮叨叨。到了最後,她也不講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是笑了一聲,“改明兒,我尋些靈植來種在邊上,來看你們的時候,說不準還能有些收獲…”
晚間吹起了風,撩得發尾的小鈴铛微微發響,就像是在回應薛予蓁的話一樣。
“阿娘,爹爹,哥哥……”喊一聲,就滾下一行淚,在褚霁遠面前沒流下的眼淚還是在親人面前忍不住了,薛予蓁輕輕地喚着他們,“我還是這麼沒有用,倘若…”倘若小時候那麼貪玩,多和阿娘學些招式,也不至于遇險時隻能被吓到一動也不敢動,要叫阿娘傷害自己來保全我。
簌簌——。
薛予蓁瞬間收起情緒,抓過一旁的伐邪就站了起來,眼淚還挂在面頰上,眉目卻是一派淩厲。她看向不遠處的樹林,大聲喝道:“誰在哪?出來!”
窸窸窣窣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着,卻沒有人應聲。薛予蓁拔出伐邪擋在身前,放輕腳步朝着那邊走去,撥開層層樹枝走到出聲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緊繃的肩背驟然放松,薛予蓁擡手抹去臉上的淚痕,心中嘲笑自己太過敏感。
嘩啦一聲。一團小小的黑影摔在了薛予蓁面前,她剛放下警惕,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險些又将伐邪拔了出來。
低頭仔細一看,是隻炸毛的小松鼠。薛予蓁一愣,小聲喊了句“松果”。
面前的小松鼠沒有反應,隻是撓着自己毛茸茸的腦袋。薛予蓁看得好笑,情不自禁地去戳了戳它亂蓬蓬的尾巴。小松鼠被戳得一呆,像是突然被點了穴,隻睜着小眼睛看着薛予蓁,鼻尖一聳一聳的,不知道是被吓到了還是在嗅什麼。
“還以為是那隻聰明的松鼠呢。”薛予蓁嘀咕着從口袋裡掏出幾個松子放在小松鼠面前,“諾,先前用來招待你的同族的。”
小松鼠似乎是回過神了,兩隻前爪搭在她的手上,卻沒去拿松子,而是拽着她的手往地上拖去。
薛予蓁雖不明所以,卻還是順從地伸手在地上摸了兩下,結果還真叫她摸到了個東西出來,許是剛才和它一同掉下來的。
東西對于小家夥來說不算小,是一張折起來巴掌大的紙。看着紙條,又看了看松鼠,薛予蓁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測。
展開一看,果不其然。
少年人的字迹和他的性格一樣張揚肆意,幾乎要透過字條看見那張滿載笑意的臉了。
“薛小姐,走得太過匆忙,竟忘記同你打招呼。走到半路想起此事,倍感後悔。好在松果自薦,或許能叫它的小夥伴給你捎個信。若是真行,便太好不過。一月後便是五宗大比,師父叫我可以去湊湊熱鬧,屆時與你來安城相見。祝好。”
末尾落款并不規矩,更加張揚地寫着一個“謝”字。
沒由來的,心中那些煩悶消散了些許,薛予蓁不可置信地将紙條又看了幾遍,忍不住笑出聲來。
腳邊上辛苦的信使早就帶着報酬離開了。薛予蓁走回墓前,低聲說了些什麼,抿着嘴笑得眼睛彎彎。
天色漸暗,薛予蓁沒再多待,又同父母和兄長說了幾句話後便離開了。
在她走後沒多久,自樹林間走出一名少年。他似乎是又在林間穿行了許久,頭發裡插了幾片樹葉,但他卻沒着急去摘下來,而是從自己衣領間拽出一隻壞松鼠。
謝雲澗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松果的鼻尖,教訓道:“虧的師父的隐身咒厲害,不然就要叫你這隻沒出息的家夥壞我的事情了。”
松果被他拎着後頸,憤憤不平地吱吱叫。謝雲澗懶得去理它,随便把它放在自己肩頭上,扭頭看着簡陋的墓碑,沉默了許久後小聲說道:“山上的人真不靠譜對吧?叫她一個人在這哭得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