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對大啟的忠心,本王自入弋江郡以來便看在眼裡。”成王從榻上起身,虛扶起陳必聲。
“朝廷已派專人前來剿匪,想必不日便能将那夥土匪剿滅。”成王眼波一轉,“自然,也能救回恒甫。”
陳必聲殷切道:“下官的子侄陳平安定當全力配合朝廷的安排,早日救出王大人。”
成王笑道,“若令侄此次立功,本王定将上報朝廷。該擢升的功名,該賜下的賞賜,半分都不會短少。”
“殿下!”陳必聲語氣一轉,神情急迫,“下官此次前來,就是請求殿下不要向朝廷彙報剿匪一事的詳情。”
話音一落,屋内一時極靜,隻能聽見冰鑒内冰塊融化成水的嘀嗒聲。
“有趣。”成王笑着看向地上伏着的陳必聲,“本王為何要幫你欺瞞父皇?難不成你竟想欺上瞞下,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陳必聲重重地磕了幾個頭,擡頭看向成王之時,已是淚流滿面。
“下官......下官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看着成王未出言阻止,陳必聲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成王殿下您是知道的,永州乃王相故裡。陳縣作為新政推行的場所,自當是拼盡全力踐行王相的主張。”
“新政起初成效頗豐,農戶再也不需要去找商賈高利貸款,縣中銀錢也多了起來,這一切本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陳必聲擡袖拭淚,神情複雜,“有的農戶卻隻沉浸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中,全然不體會朝廷和王相的苦心,而是态度強硬的拒絕。甚至暗中煽動鬧事,終緻禍亂。殿下您說,朝廷願意救濟百姓,幫他們度過難關,這有什麼不好?”
成王微微點頭,示意陳必聲繼續說下去。
“縣裡有的同僚或系憂心過甚,見那些鄉民不懂王相新政深意,言辭交鋒間有時難免如父母訓斥孩童。偶有肢體沖撞緻人微恙,縣裡都已經妥善的補償了他們。怎奈卻有不安分之人借機在背後屢生事端,糾衆遁入山中......”
“聽陳縣令所言,本王倒覺得你不必如此自責,此事全系刁民不知好歹,又和縣令有何關系?”
“殿下寬仁。”陳必聲痛心疾首,聲淚俱下,“殿下寬仁,不肯苛責在下。但陳某人仍犯有二罪。”
“陳某身為地方官,治下百姓不能安居樂業,而選擇落草為寇,此一罪也。手下官員操之過急,手段失當,他們犯下的錯誤也就是我這個縣令犯下的錯誤,此二罪也。一切雖出于赤誠之心,但下官仍該當受罰。”
“縣令的苦衷,本王已盡數知曉。但若如已實情彙報給朝廷,父皇英明,也未必不能理解陳縣令的苦衷。”
“殿下萬萬不可!”陳必聲心頭一跳,忙不疊出言制止,心道成王當真是年輕,看不清當今陛下的心意,自己不妨稍微提點他一二。
“成王殿下,下官有一二肺腑之言,想要說與殿下聽。”
“陳縣令不妨直言。”
“殿下身在臨陽,想必比下官看的更清楚。王相在陛下面前炙手可熱,甚至......”陳必聲小心擡頭,欲言又止的看向成王。
“甚至信任王相,遠超我這位皇子。”成王爽朗一笑。
“下官失言。”陳必聲近了成王兩步,小聲道:“下官在陳縣也曾聽聞,雖然朝廷中不少世家保守派反對新政,但下官鬥膽揣測聖意,陛下是希望變的。王相是陛下用來對抗的世家的利刃,新政就是武器,陳縣這塊地就是戰場。”
陳必聲低聲急語,“陛下推行新政勢在必行。陳縣作為首要試點,說是新政最重要的一步嘗試也不為過。因此,陳縣的新政隻能成功,不許失敗!”
成王默然,片刻後輕聲念道:“隻能成功,不許失敗嗎......”
“是啊,殿下。”陳必聲語氣堅定,“現在朝廷之上變是趨勢,聽說連世家之首的謝家也沒有出面反對王相變法,殿下又何必跑去陛下面前觸這個黴頭呢?”
“現如今朝廷隻知出現陳縣出現匪患一事,卻未将之與新政相連。那麼我們不妨就讓匪患是匪患,新政是新政,二者間不存在任何的關聯。”
看着面前成王的表情稍顯猶豫,似有動搖,陳必聲又道:“殿下不必過于憂慮,這新政卻是有實打實的好處。正如下官先前所言,新政實施後,陳縣銀錢豐盈。除上交給朝廷的賦稅外,仍有一筆額外的收入。”
陳必聲又一叩首,“下官願意将陳縣盈餘盡數獻與殿下,以助殿下日後大業。下官知道,成王殿下文韬武略皆遠勝宮内皇後娘娘的平王,又深得陛下信賴。永州大多是我陳姓之人,永州諸人願意誓死追随成王陛下。”
成王輕笑不語,神情不可置否。
落在陳必聲耳裡,他卻知此事已成大半,隻需自己最後再推一把。
“成王殿下,陛下如此看重我永州,其實還有一原因。”
他珍重的從衣袖中掏出一物,雙手呈給成王。
“此藥名為金枝,有延年益壽之功效,陛下近來甚為喜愛此物。”
成王瞥了一眼,不緊不慢道:“從藥何處得來?”
陳必聲躬身,“此乃王相暗自交予我永州諸人進獻給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