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倒是超出成王意料。
他神色一凜,低聲道:“王相竟然還知曉此種秘藥。”頓了頓,又斟酌道,“她倒也真是多才多藝。”
“殿下,王相身上藏着的秘密可不少。自她少時從陽平前往臨陽後,知道的人就更少了。”陳必聲狡黠一笑,“也就我們這些老家夥,還能記得以往的陳年舊事。”
成王緩步移至桌邊,開始寫寫畫畫。陳必聲見狀,也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王先儀的父親,原本是陽平郡一介寒門書生。天資聰穎,志高氣遠,寒冬酷暑皆日夜苦讀。
那年春闱放榜,竟然中了狀元。春風托着得意馬蹄,載着他直奔臨陽入朝為官,一步登天。
但起初,他并未帶着王先儀一同前往臨陽,而是将年幼的女兒寄養在哥哥家中,由叔父一家照料。
叔父在市集邊角開了一間藥鋪,兼賣草藥和傷藥。王先儀自小聰穎過人,時常在鋪中幫忙,分藥、認藥也成了一把好手。
在某次随女伴一同踏青賞花之時,忽有數名蒙面人從林中沖出将她劫走。叔父一家急忙報官尋找,一連搜索多日卻杳無音訊。衆人皆以為王先儀已經被歹人所害。
大半年後,她卻自己逃回來了。随她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名孤女。
原來在王先儀被蒙面人綁架之時,掙紮中意外掉下懸崖,摔斷了腿。本以為必死無疑,卻被崖底孤女所救。
直到王先儀腿上痊愈,二人才從崖底協力爬出。為了報答黃衣孤女的救命之恩,便一直将她帶在自己身側。
王先儀也繼承了其父的聰明才智,年紀雖小,卻也頗為通透。她在叔父去世後,料理好叔父身後事,便帶着侍女乘着北上客船,一同來到臨陽尋找久違蒙面的父親。
沒想來到臨陽之後,情況變得更為複雜。
王先儀發現自己的父親居然收養一個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人作為女兒,照拂有加。反而将身為親生女兒的自己丢在陽平,任憑雨打風吹,自生自滅。
一怒之下,她便動了殺心。王先儀欲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父親所收的義女,于是便選擇毒殺。
未曾想,卻誤打誤撞,意外讓她研制出了秘藥金枝。
陳必聲說至此,神情嚴肅地攥緊拳頭,近前一步,“殿下,隻要這金枝在王相手中一天,陛下對她的倚重隻會更深一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成王忽地放下手中筆,仰面大笑。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陳必聲的腦海裡,突然莫名閃過這樣兩句不合時宜的話。
成王唇紅齒白,眉眼精緻,卻也并不因過分柔和而失了銳氣。笑意一展,他周圍的空氣都活了起來,也讓人忍不住随之笑出聲來。
青年人的朝氣活力宛如一把燎原野火,既燒得春來,又燒得人心放浪。
這一瞬,陳必聲竟有片刻失神。
陳必聲下意識開口道:“殿下,下官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成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轉,不緊不慢走至陳必聲身前站定,靠近他的耳邊輕問。
“這就是你把鄭繼良關在自己宅子裡拷問時,他告訴你的嗎?”
陳必聲腦中轟然炸響。
成王知道了。
他全部知道了!
此言仿佛白日驚雷,劈的陳必聲三魂六魄去了大半,唯剩鄭繼良這三個字在軀殼裡叮鈴咣啷的晃蕩。
那些自己隐藏多時的秘密,就這般被人毫不留情、血淋淋地撕開。一根無形的細線逐漸扼住陳必聲的咽喉,不斷地收緊,将直至他于死地。
陳必聲又豈是坐以待斃之人?他強撐鎮定,開口辯駁。
“殿下何必戲弄下官,我又怎會綁那鄭繼......”
“臨淵台。”
成王淡淡出言,截斷了陳必聲的話頭,“本王帶來的護衛,來自臨淵。”
炎炎夏日,一股寒意仍蔓延至陳必聲心頭。
臨淵,原是司馬家舊日私衛。在其奪取政權後,皇帝特設臨淵台。臨淵台不問是非,不許妄言,直屬于皇帝。
曆代大啟皇帝親自遴選臨淵台主之時,不拘一格,唯看忠心與能力。
臨淵台主在朝廷内雖無高品,卻享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之權。既然連台主都要上朝,可見臨淵台雖行秘密之事,但本身卻并不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