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找神器射日弓的目的就很微妙了。
穆雪不懷好意笑着說,“當初宋無命身亡,宗主緝魂數日,卻毫無蹤迹,想必她早就金蟬脫殼,逃之夭夭。”
“若亂葬崗的殺陣還滅不了她,難不成他還能躲過射日神弓嗎?那可是上古流傳的神器。”
這就是所謂的正道魁首?
原身即使有錯也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難道這樣還不夠,一定要挫骨揚灰,魂飛魄散才能消恨?
那人真的愛過自己的妻子嗎?
宋無命不知道答案,但她知道一定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身份。
“住嘴。”清俊端方的少年難得沉下臉,“師父并沒有說取射日弓是為了獵魂,休要胡言亂語。”
穆雪冷笑一聲,“不是為了她,為什麼忽然宗主命我們一定要找到已經失蹤多年的射日弓,還有亂葬崗的困魂殺陣,不是怕她穢土轉生,卷土重來嗎?”
見她不依不饒,徐潮生神情更加嚴肅,“冤魂不得往生者,因怨氣生成邪祟,設亂葬崗殺陣是為了不讓裡面的東西出來為禍四方。”
“以後,切勿在提及這個名字。”
宋無命是踏雲天的禁忌。
徐潮生是踏雲天的首席弟子,從小跟在宗主身邊,卻沒有随了他師父那冷俊的性子,待人随和寬厚,沒有半點架子。
但在此刻的警告之下,那道凝聚的眸光中竟迸出和宗主一般懾人的壓迫。
穆雪心口一跳,本想端着長輩的架子呵斥一番,嘴中的話最終在目光逼視下噎住。
若不是宗主舊傷未愈閉關多年,她早就是名正言順的宗主夫人了,哪裡輪到小一輪的晚輩站在自己頭上。
“夜色已晚,我們先在客棧休息明日再做安排。”
徐潮生安排好一衆找了一天一無所獲的弟子,發現身側那道注視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看夠了?”
“别介意,我隻是覺得你有點像一位故人。”
察覺到他語氣不善,宋無命忙解釋。
原主宋芷應該平時人緣不怎麼好,失蹤半天,脖子上挂着一圈明顯淤青,也沒有一個上前關心的人。
徐潮生眸色更冷,轉身便走,顯然不相信如此拙劣的理由。
不過,宋無命倒真不是瞎說,剛才她的腦中确實浮現一位故人的影子,但隔着雲霧始終看不真切。
已是夜靜無聲時,徐潮生依舊輾轉反側,二十年前宗門一戰,長離長老随着本命法器射日弓一同墜入武陵地界。
他們在此地找了大半月,根本沒有半點影子。
可師父的意思分明确信長離長老依舊還在武陵。
巴掌大的地方,人究竟能藏在哪呢?
還有讓人費解的是,長離長老為何二十年都不曾回去,貌似除了發生不測,沒有其他更有可能的結果。
徐潮生翻身閉目,擺在桌上的佩劍發出微顫,未能松懈的神思驟然緊繃。
過于安靜的環境,一點動靜都會格外明顯,比如門外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門外人大概也沒想到會有人徹夜未眠,注意到輕到能被風吹掩蓋的動靜。
鋒利劍光破門而出,抵在一截淤紫纖細的脖頸前刹那停住,“宋芷!”
“你半夜不睡做什麼?”
審視的目光壓過來,宋無命輕擡眼皮,摸着脖子皺眉,“痛得睡不着覺,想看看有沒有醫館賣藥。”
抵在脖前的佩劍放下,但并不代表着徐潮生相信她的話。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有半夜開門營業的。”
“我知道啊。”宋無命眨了眨眼,“所以,我是去撬門偷藥。”
“你以為我會信你胡——”
幾個藥瓶,從她兜裡掏了出來。
“你還真的偷東西!”
一本正經的面具終于出現了一絲龜裂,宋無命感覺剛放下的劍下一秒就要重新架在自己脖子上,依舊不忘嘴硬一句,為自己辯解。
“怎麼是偷,我留了錢,借用而已。”
身旁冷氣更甚,一個物體朝她襲來,以為是暗器,宋無命下意識做出規避動作但依舊被砸個正着,不偏不倚落下手掌中。
是個精緻的細頸玉瓶。
冰冷冷的聲音從頭頂落下,“外敷,一日三次。”
手臂驟然一緊,她已經被徐潮生拽出門外,挨家挨戶确認無辜被撬的醫館門,最後在他的嚴格監視下,幾瓶藥又被完完整整還了回去。
至于被撬壞的鎖,徐潮生還留下了緻歉的銀子。
給宋無命看得一愣,沒想到她那冷血夫君手底下還能養出如此有趣的弟子,雖然看着脾氣冷硬,卻不改純善底色。
不過,到底年輕,被她激幾句,就暴露出少年人的稚氣,闆着臉瞪了她一路,活像扮演家長的小大人,看得宋無命也覺得有意思。
“好困,好困,再不回去睡一覺天就亮了。”
她支起懶洋洋的身子,打個哈欠半點也沒有受到教誨的樣子,氣得徐潮生把臉撇到一邊,一人走在前面,眼不見為淨。
宋無命暗笑一聲,跟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徐潮生不耐煩地把那衣角扯回來,“你又做什麼!”
“噓”
宋無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
徐潮生愣住了下,以為她又在作妖,就聽見巷子裡還真傳來不太明顯的哭聲。
像是母親睡前的童謠,帶有嶺南一帶的腔調。
“天蒼蒼,心慌慌,我家糊塗小二郎。”
“十年外出人未還,桃花仙境不知返。”
“兒啊,兒啊,何時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