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不願意回頭看我？”他不敢回頭，任由冰涼的物件落到他頸肩，自身後傳來混着血腥氣的香味。

磨了好久，南重樓終究短暫性的放棄，本着明晚再來的賭氣心理，報複性的将抱着花載酒的手緊了緊。不甘不願的說出最後一句“…不想看看他們給我換了純銀的是什麼樣子？罷了……”

一天不成，那就給你輪着來。

他想着，擡起一隻手遮住花載酒的眼，擁着一起向後倒去。

喜服松垮滑開，露出森森白骨。心髒位置釘着九枚桃木釘，更别提其他釘進骨子裡的，釘頭刻着花載酒的生辰八字，釘尾綴着銀鎖片，他故意讓這些半遮半掩，半退的拟态讓這一切更清晰，還要裝作一副可憐的聲音祈求。“可惜…本來想把你看清楚點的…别這麼無情，來看看我…好不好…”

在之後的墜落裡，伴随着對方身上銀鎖的碰撞聲，他睜開了眼。

寒意順着脊椎攀爬，床頭捕夢網的鈴铛發出脆響，花載酒盯着天花闆上裂縫，一時間倒是分不清夢境現實，南重樓真的想要自己去？

内心裡的聲音不斷的誘惑他做出決定，更别提夢裡那人難得可憐巴巴的聲音，他還是點了個頭，一邊喃喃自語的自我說服。

去看看呗，至少體面的送人走，就當全了這十年。

這麼想着，他坐起來，起身隻覺被窗縫滲入的夜露浸透，小心擡腳。

盡頭廁所門縫溢出的光線在地面切割出銳角。花載酒不由暗歎妹妹大意，推門時，空氣中彌漫着奇怪的味道，混着血味的腥澀，仔細輕聞卻隻感覺到妹妹在廁所新換的桂花香氣。

餘光掃到鏡中倒影的喉結浮着道淺紅褶皺，他下意識後退，撞到身後架子。棉簽筒落地碰到浴缸的悶響驚醒了感應燈。随即延遲後的燈光下，花載酒看見自己脖頸光潔如新，混沌褪去後缺覺的偏頭痛卻沿着顱骨縫裂成蛛網。

“睡懵了啊。”

“哥？”

花雲不知何時倚在門框，揉眼的動作牽動睡袍系帶，頂燈打的她身上一片白。惺忪睡眼裡晃着點青灰色反光，不待花載酒細看，那抹幽光被睫毛碾碎，散成黎明前最後幾粒星子。

“做噩夢了？”

“是不是打擾你了。記得回去關燈再睡。明天陪我去一趟追悼會。”

說完他側身走出衛生間，沒有注意身後花雲投在牆面的影子正随感應燈衰減而扭曲，肩線輪廓在明暗交界處裂成雙重虛影，其中一道影子擡手像花載酒的方向抓去，卻因為尚未分離的緣故停在原地。

死了一回把腦子也丢了，這回不怕吓人了。

花雲心裡罵罵咧咧的把影子扯回來。影子倒也沒反抗，東扭西扭被收了回去。

而這一切都沒被花載酒看見，他背對着妹妹進屋，關上了門。再合眼，倒是少有的黑甜無夢。

早晨中的殡儀館一如既往充斥着來人的哭号。水晶棺四周的塑料白菊泛起珠光，又因為放的太久罩了一層朦胧的灰霧。穿黑西裝的人群平移着。

秋雲坐在第三排座椅補妝，見到花載酒進來也不曾擡眼，自顧自的打扮，口中念叨着晦氣。追悼詞在擴音器裡泛起電流雜音，水晶棺折射的光斑正在四處爬行，陪着虛情假意的聲音好像把那人的棺椁囚進平行四邊形囚籠。

花載酒旁觀着一切，最後還是不堪忍受的離開屋子。屋外暴雨突至，他躲在殡儀館廊柱陰影裡點煙。

打火機蹿出的火苗照亮一旁玻璃上的倒影，他吐出煙圈，微微紅了眼，這才轉頭瞥見玻璃幕牆倒影中閃過半張青白側臉——倒影中的自己直勾勾的盯着，在雨幕中朝他緩緩咧開被縫合的嘴角。

又是幻覺。

他厭煩的甩甩頭，往後退，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回過頭，是花雲拎着傘一臉擔憂，“我送你回去，家裡應該來人了。”她空着那隻手要撫兄長肩頭卻被避開，剛要張嘴更是被對方打斷。最後也隻是看着對方聳了聳肩，無所謂的開口。

“哪還有人來，都結束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