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另一個靈魂的睡去,禇浩遊活動着四肢,擡起頭看向鏡子。
祂看着鏡子裡的照影,生疏的扯起嘴角,面部肌肉抽搐着,勉強拼湊觸摸僵硬詭異的微笑。
禇浩然是這麼笑的嗎?
祂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歪着頭,總感覺哪裡不對,想了想,又嘗試瞪大雙眼,反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趕緊搖了搖頭,收了臉上的笑,恢複面無表情的樣子,這才看着鏡子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不想笑,為什麼還要笑啊。
轉而低下頭,擡起手,看着手上偏白仍有血色的肌膚,緩慢的攥拳,聽着握拳時骨頭發出的脆響,帶着欣賞的翻轉查看。
"原來這就是擁有實體的感覺......"祂的聲音在空蕩的浴室裡回蕩,帶着新奇的顫音。
還沒等祂繼續研究,一旁突然響起的聲音又吸引了祂的注意。祂的視線緩慢且敏銳的撇向了聲音的發出地,是尚未關緊的水龍頭。
本來按照禇浩然的強迫症,肯定會把水龍頭關的死死的,不知道是不是這次他的大意,竟然連這點小小的纰漏都沒有注意到。
祂想着,卻并沒有關上,反而放縱着水繼續往下流,那雙眼睛又回到了鏡子裡。
看着自己面無表情的照影,努力了半天,也沒有做出預期的狀态,最後祂也隻是動作誇張的拍了拍自己,像是在借此摸着另一個人,眼睛也始終沒有脫離鏡子。
"别擔心。"祂對着空蕩蕩的鏡子說,"至少我不會讓你難辦。"
話還沒有說完,祂的手已經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嘴角,剛才不管怎麼努力的笑容,卻在此刻展現。
明明沒有感覺到任何愉悅的情緒,可這個笑容就像是刻在這具身體裡的條件反射。
習慣……嗎?
"真是......令人作嘔的習慣。"禇浩遊用力抹了把臉,硬生生将那個假笑壓了下去。
但伴随着下一秒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祂的嘴角又自動挂上了弧度完美的微笑,任憑後來再次的強壓,也無濟于事,最後索性擺爛,也沒有再去管臉上的肌肉調動。
門外也不會再拉别人了。
"浩然?"不出所料,母親的聲音隔着門闆傳來,"還沒睡嗎?"
“沒,一會兒就睡了,你放心。”
祂擡頭應聲,卻在對方腳步聲遠去時,才打開了門,出了裡屋。
禇浩然的房間裡,不出所料,盡是些明豔的色調。
祂看着屋裡的藍白配色,本來是使人放松的顔色,可祂看着滿屋的裝飾發着呆,胸腔内卻一陣又一陣的發悶。
手下意識的撫胸,一時間倒也分不清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隻知道對方積壓了太久,好像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氣體化的狀态。而這個狀态,就連換到祂出現也沒有多少的改變。
祂走到桌旁坐下,看着桌上,旁邊還擺着那本熟悉的《羅生門》,本想拿起來看看,卻還是決定先把手裡的活幹完。
等到最後一本書放進書包,祂在拿起羅生門準備細看,書桌上的台燈突然閃爍了幾下。
禇浩遊擡頭看向燈罩,發現燈罩上落着一隻飛蛾,正不知疲倦地撞擊着發燙的燈泡。
也對,夏天多蟲,尤其是老房子,蟲子更多。祂看着那隻飛蛾發愣,手上那本書也沒有再看下去的欲望,隻是依稀感覺這個畫面莫名熟悉,讓祂想起禇浩然——那個永遠在自我消耗的傻瓜。
最終也隻是搖了搖頭,把視線又放回了書裡。之前話是那麼說,但祂不是海德先生,而禇浩然也不是傑基爾博士。
至少短時間内不能讓家長發覺有什麼異樣,否則就不隻是不好交代的事情了。
祂胡思亂想着,就什麼都沒做,隻是單純的憑着身體的記憶,做完了當天晚上該做的事情。
第二天依舊是按部就班的生活,隻是按部就班的人變了。
祂學着禇浩然的樣子像走進門,隻是不同以往,快步小跑着溜進去,而是慢悠悠地晃了進去,甚至對前排的南重樓笑了笑:“早啊。”
南重樓訝異的瞅了眼祂,“難得呀,今天發生什麼好事了,這麼放松。”
“好事沒有,作業一堆。”
祂随意的插科打渾一句,拎着包走向自己的座位,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随手把書包往桌上一丢,動作比平時随意得多,甚至帶着點懶散的意味。
同桌的花載酒轉過頭,狐疑地看了祂一眼:“你今天怎麼……”
“怎麼?”禇浩遊挑眉。
“呃……沒什麼。”花載酒撓撓頭,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禇浩然以前總是繃着,像是随時在防備什麼,連笑都像是計算過的。但今天,祂整個人放松得過分,甚至有點……肆無忌憚?
可偏偏,這種肆無忌憚并不讓人讨厭。
下午自習可以一如既往的壓抑,所有人都在埋頭,除了祂前排和同桌的眉來眼去。一張紙條團成小團,正好掉在祂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