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你要真做個海德先生了?不怕被看出來,最後落得那個下場?”
聽着腦海裡對方傳來的無所謂的調笑,他垂着頭,一邊走,一邊順着對方也笑了一下。
“隻做你一個人的海德先生,不好嗎?”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腦海中的笑聲戛然而止,有那麼一瞬間,褚浩遊甚至以為對方消失了。
但很快,褚浩然的聲音重新響起,語調依然輕快,卻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你可别再被他們認出來了,你可别讓我變成那個狼狽的傑基爾博士。”
“放心。”
褚浩遊的腳步微微一頓,随即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他知道褚浩然在暗示什麼,即使悄無聲息的掠過一絲不安感,也很快被他抛在腦後。畢竟,他們之間的情況完全不同,不是嗎?
可是,真的是不同的嗎?
之後的日子裡,兩人的确是按照約定做的,禇浩然信守承諾,禇浩遊也開始一定程度的放開自己,釋放内心壓力的同時,也在嘗試接觸一些其他人。
禇浩遊做這一切的時候,禇浩然隻是在一旁看着,平靜中帶着些許的縱容,看着禇浩遊是怎麼樣和其他人交往。
順便在對方洋洋得意的時候,恰當的給予一定的情緒價值。
偶爾半開玩笑般的笑罵一句,“你是小狗嗎,怎麼句句都回應,一叫就來呢?”然後再懶洋洋的看着對方炸毛的樣子。
一切乍一看都很美好,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都太順了,順的禇浩遊有些得意忘形,甚至給了他一種錯覺,仿佛他們真的可以這樣永遠共存下去。
所以一時間,就連祂也沒有注意到,對方說話中那越來越平淡的語調,以及自己越來越充沛的情緒。祂在變得完整,那誰又在變得缺失呢?
禇浩然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了。
直到那天禇浩遊叫對方,再也沒有了回應,祂當即就慌了,也不管身旁其他人在說些什麼,匆匆忙忙對付了兩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回應了些什麼。
萬一是自己沒聽見呢?
祂自我安慰的又一次在内心喊了一句“褚浩然”,隻是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又像是怕真的得不到回應。
依舊沒有回答。
他消失了。
禇浩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一點,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再去和别人溝通了,胸口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從狹窄的縫隙裡硬擠進去的。
明明還在漠然的回應着,耳朵裡也傳來周圍的同學的說笑,可實際上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胸口很沉,但是心卻猛地空了一塊,像被誰突然剮去了什麼一樣,一抽一抽的發疼。
祂這才後知後覺開始回憶起來,這一段時間自己究竟幹了什麼。
剛一複盤就想起了對方異樣——釋然的語氣,平和的語調,越來越不在乎的話語……禇浩然在越走越遠,而祂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好像有點太晚了。
祂怎麼能忘了呢,禇浩然最會的就是騙人,騙别人也騙自己。他會不了解禇浩遊嗎?他就這麼随随便便下了一個套子,禇浩遊就真鑽進去了。
可這又能怪誰呢?禇浩然嗎?可他什麼也沒做,反倒是自己最初想的好好的,可真正做到實事上,反倒把一切都忘了,說來說去怪的,也不過是自己罷了。
想到這裡,祂猛地站起身,難得的失态,推開一旁詫異的同學,走前還不忘習慣性的道歉。
就這麼一路連走帶跑的進了衛生間,站在那鏡子面前。
鏡子裡面還是那張熟悉的臉,又或者說禇浩遊現在披着的禇浩然的皮囊。
祂瞪大了眼,看着鏡子,也隻能看到鏡子裡面瞪大了雙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照影。
禇浩然呢……
“别開這種玩笑啊,”祂顫抖的聲音,無意間帶上了絲絲縷縷的請求,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求誰“我知道你在。”
鏡中人隻是用同樣驚恐的眼神回望着他。褚浩遊突然感到一陣眩暈,他眨了眨眼,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了——不知何時,他已經淚流滿面。
“求你了……”他的聲音破碎得不成樣子,額頭抵在冰冷的鏡面上,“别這樣……别丢下我……”
可腦海中并沒有回音,隻有一隻手出現在了他的肩上,祂回過頭。
是南重樓,他正好在此時從祂身後路過,見祂站在鏡子面前發呆,還在那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就這樣,南重樓本着上課鈴要響了,提醒一下的念頭,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把禇浩遊拍的一個激靈,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回了頭。
兩個人順理成章的都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