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心月不禁感到好奇,不知是何物使得衆人側目,便朝着那方向望去。
想象中的稀罕物沒有出現,他們有意無意地圍觀着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長相很是俊朗,與當地人不同,他顯然是從北方來的外鄉人,身形頗為高大。
若僅僅是外貌出衆倒也罷了,偏生他一身衣裳,華貴得奪目,即使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鄉人,也能明顯感受出那面料的不凡。
而最惹人注目的則是他腰間那一塊流光溢彩的玉石,上邊用别緻的字體镌刻了兩個字——燼陽。
樓心月一眼便瞧見了那奪目的玉石,登時倒抽一口涼氣。
但她早已做了心理準備,還算不上太意外,按照燼陽的速度,今日确實也該到附近了。
好在她的妖氣已經被她徹底隐藏,隻要沒出什麼意外,是不會被看出來妖的身份的。
樓心月下意識地将兜帽往下扯了扯,微微低下頭,在以芊耳邊低語了句:“别作聲。”
話畢,她牽起以芊的手,盡量壓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從那條出鎮的必經之路上和越向燭擦肩而過。
而越向燭,從他踏入這個小鎮沒多久,就明顯感受到周圍人向他投來的灼熱的視線。
他并不在意,畢竟這樣既是豔羨又有些忮忌的目光,從小到大也沒少感受過了。
他唯一在意的是,從方才起,自己的燼石就對他的任務目标——那隻大妖——失去了感應。
壞了麼?越向燭自顧自地想着。
這時,他忽然聞到一股清雅特殊的香味在身側閃過,他生來就對氣味十分敏感。
越向燭準确地捕捉到那股香味的源頭時,他轉頭望去,卻隻看到許多行人的身影。
在那些平平無奇的身影中,有一道煙紫色的背影令他格外注意。
不知為何,他竟然盯着那個如煙般缥缈的背影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消失在餘方鎮的行人當中了。
越向燭忽然覺得不對,立刻從地上輕巧地一躍,躍至街道兩側的房屋之上,向着她離開的方向仔細查看。
站的高确實是有好處的,他很快就找到了她的去向,從鼻子裡輕哼出一聲冷笑。
他頓時像找到獵物的野獸一般,一瞬間,就從原地迸發出極強的爆發力,迅速跟了上去。
越向燭今歲二十有一,在本家已經整整裝了二十一年的平庸之才,哪怕最親近的侍從也不知道他的全部實力。
凡是燼陽的後代,在呱呱墜地那一日,皆會被取血,探測血液中燼陽的力量占了多少,那種擁有着不同于尋常人族的力量的血液被他們稱為燼陽之血。
他的長姐和二哥都屬于燼陽血濃度奇高的那一類天之驕子。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一代的天才已經夠多,便不對這個老幺抱有什麼期望的時候,越向燭降生了。
可他的燼陽血濃度卻遠遠勝于越意商和越炎武。
在整個家族都因為越向燭的事而經曆大落又大起的幾年後,越向燭漸漸長大,可在他身上卻沒有看到半點天賦。于是整個燼陽山莊,尤其既是莊主又作為母親的越寄滿,再一次經曆了大落。
太失望了。
越向燭就是在族人這樣失望的視線中成長的。
但有件事他從來沒說過。
他并不是族人口中的廢材,燼陽血的濃度絕不會出錯。
瞬息之間,越向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樓心月的身後。
樓心月也幾乎是瞬間就感受到了那股絕不是善意的氣息,她佯裝未曾察覺,仍舊自顧自地同以芊走着。
但心中早已亂了幾分。
怎麼會?這幾世以來,但凡她隐匿了妖氣,幾乎沒有一個燼陽之人能看破這層僞裝。
盡管情勢有些緊急,但樓心月還不至于自亂陣腳。
直到身後那個燼陽之人忽然開口:“姑娘,你的絹子掉了。”
樓心月這才轉身,盯着他手上那一方素雅的絹子,露出無害又疑惑的笑容:“公子可是認錯人了?此物并不屬于我呢。”
樓心月哪有什麼絹子?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拿妖術變的,有沒有絹子她怎麼會不清楚。
隻怕是眼前這個年輕的捉妖師的陷阱。
話音方落,越向燭也露出相似的、無害的笑容,那笑容裡還帶了幾分真誠的歉意:“抱歉,打擾姑娘了。”
“無妨。”樓心月不願與他有過多的糾纏,随意應付了幾句,便帶着以芊走了。
他那樣的笑容騙騙隻有幾百歲修為的小妖怪還能讓對方輕易松懈警惕,但對于樓心月這樣的大妖,還是經曆了六次死亡的大妖,根本沒有作用。
他的眼中分明是一種審視和警覺,就好像樓心月是一個犯人。
越向燭沒有跟上去,他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意飛速褪去,變得十分漠然。
“還是寫封信給母親說跟丢了的事吧。”他自言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