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樓心月身上的毒并未發作,除了不能使用妖力,一切如常。
樹妖位于深山之中,也許是因為同性相吸,多夜的朋友們皆是些歡喜避世而存的妖。
少晝說,走進山深處,見到一棵葉呈現羽狀、十分高大的樹便是它了。
她和越向燭見到那棵樹時,才知道“高大”二字的含義,此樹光是露出來的根系便已經占地數百米,樹冠更是遮天蔽日,當真是長生近萬年之樹。
樓心月其實也聽說過它,隻是它向來低調,倒是不知其具體。
出于對前輩的尊重,樓心月俯首道:“前輩,晚輩有事相求,還望前輩現身一見。”
說完後,她和越向燭靜靜地等待着樹妖的反應。
不知是不是樹妖沒聽見,半晌沒有反應,于是樓心月又喊了幾回,才終于聽見樹妖的回應。
“嗯?”樹妖慢吞吞地說着,“有客來了啊,慚愧慚愧,我年紀大了,常常聽不清。”
說着,這棵參天大樹中走出一個身形,是個老妪模樣,她蹒跚地走着,俨然是個普通老人。
樓心月卻對眼前的老人生出敬畏之意,隻因為這位看似尋常平庸的樹妖,她身上的妖力之深甚至是樓心月都看不透的。
樹妖走近她和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越向燭:“好眼熟啊,是燼陽越家人?”
“正是。”越向燭抱拳答道。
“燼陽如今到多少輩了?你倒是和我兩千多年前的認識的一個越家人長得很像。”樹妖忽而皺眉,像是在仔細回想什麼似的,“兩千年還是三千多年來着……”
樹妖想不起來,便放棄了,轉而問那花妖,“你所求何事?”
樓心月答道:“晚輩近日修煉遇到阻力,無法使用妖力,想是中毒了,還請前輩瞧一瞧。”
樹妖慢悠悠地繞着樓心月走了一圈,時不時歎一聲氣,又或是“啧啧”兩聲,樓心月以為她不願意替自己解毒,便又說道:
“前輩若能幫我解開這毒,有什麼要求您盡管提。”
誰知樹妖從她背後慢慢走到正面,忽然說道:“傻孩子,你這可不是中毒了。”
“不是毒?”樓心月意外地說。
“不過,也與毒無異了。”樹妖搖搖頭,“這是一種咒,我已多年不曾見這咒了。想不到它竟還留存于世。”
不僅是樓心月自己,連她身邊的越向燭都倍感意外。
她下意識地追問道:“什麼咒?”
“厄咒,流傳并不廣,是一種需要長時間侵入的咒,作用便是使妖的妖力盡失。你如今還能感受到妖力是因你的妖力渾厚,需要更久的時間來侵蝕,但不出多日,你的妖力便會漸漸衰退了。”
樹妖将厄咒之術相關的事娓娓道來,“此咒不能靠别人解除,還需靠你自己。”
“前輩還請再細說,具體要如何解?”樓心月彎下腰,深深地對樹妖行禮。
樹妖長歎道:“厄咒是因你心中有執念才能生效,厄系于你的執念上,若是執念除去,厄咒自然也就解除了。”
可執念是支撐她死了那麼多次,還堅持要活下去的最大動力,她怎麼可能會放棄執念?
她面露難色,“當真沒有其它法子了嗎?”
若是不抛下執念,她沒有妖力,過些天的妖王選舉自然也無法勝出,沒有力量怎麼給同她一樣受到歧視的草木之妖争取地位?又怎麼實現妖人并存的理想。
但若是抛下執念,這些事便通通化為過眼煙雲。
其實每個人、每個妖活在世上都有執念,也許給她下厄咒的兇犯正是了解這一點,才有恃無恐地用了這種幾乎無解的咒。
“何必苦求執着呢?妖活一世,即使千年萬年,總歸要放下的。”樹妖的話音悠長,勸道。
樓心月不知道樹妖活了快要一萬年是否還有苦求之事,自己活到她那個年紀,又是否還會執着下去,至少眼下她是無論如何放不下妖族的。
“既然前輩無法解決此咒,晚輩隻好另尋生路。”
樹妖攔住了準備離去的樓心月,問道:
“你的執念是什麼?”
“前輩既也是草木之妖,自然明白的。”
樹妖了悟,居然笑了笑,“看來你我對于執念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我所說的執念,并非是你的理想,而是困住你多年的一個妖或者人。”
她才剛說完,樓心月便感受到身側傳來的熾熱的視線,來自某個姓越的人。
樓心月轉頭,安撫似的望了越向燭一眼,又對樹妖前輩說:“這世上從無能困住我的妖或者人。”
“有,”樹妖淡定地說道,“一定有。你且想想。”
說罷,樹妖轉身回了樹中,留下樓心月和越向燭在原地面面相觑。
面對越向燭探尋般的視線,樓心月說道:
“我真不知道,我發誓。”
她模樣誠懇,越向燭将信将疑,“那她為何這樣說?”
“确實沒有啊。”她怎麼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來究竟是誰“困住”了她的靈魂,又是誰知道有這麼一個困住她的人,才給她下了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