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心醒來後,第一眼便看到了裴柳兒,認出了她,有些意外地歪歪頭,“是你?”
“兩清了。”裴柳兒說道,“你怎麼會被它們傷成這樣?”
她被扔出來時,已經失去了意識,所以并沒有看到裴柳兒和那些獸妖搏鬥的場面。不過倒也猜到了一些,是她救了自己。
不遠處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的背影靠在樹上小憩,霧心敏銳地察覺到那人身上的燼陽氣息,提起了幾分警惕。
裴柳兒注意到她看了一眼越随雲的方向,“他不要緊的,我保證,他不會傷害你。”
剛說完時,裴柳兒還在想自己這一句話是否顯得太過蒼白,畢竟妖族對燼陽的恐懼和厭恨從來不曾停止過。
但霧心的反應讓她意識到自己多慮了。
因為霧心隻是默默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慢慢說道:
“其實有時候,我還挺想做一隻像你一樣的花妖或者草妖的。”
裴柳兒突然想起,她是一個不會傷害草木之妖的獸族。
這樣的獸妖,在它們族群中間定然是個異類吧。
興許,霧心她時常也會因為同族對草妖們對迫害而感到羞愧萬分。
那句話換了任何一個獸妖說出口,都像是對于裴柳兒這一類妖的諷刺。但不知為何,經霧心之口說出,她竟覺得十分真誠。
甚至,能體會到霧心的無可奈何。
“你是因為不傷害、歧視我這樣的妖,才被它們趕了出來嗎?”
鹿妖的眼睛單純如鏡,她微微歎氣,“差不多,我和元夕起了争執。獸族的規矩便是勝者為尊,我與她交戰,敗給她,便是如今的下場了。”
“元夕誕生至今不過幾百年,怎麼會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霧心搖搖頭,“不清楚,或許她便是妖族萬年一遇的天才吧。”
這下,裴柳兒開始擔心起自己能不能殺死元夕了。
她看向不遠處的越随雲,若是有他相助,對付元夕應該不難。
隻是霧心和元夕顯然關系并不融洽,不知道該以什麼辦法将她引出了。
何況,霧心為什麼要幫助自己?
“你有煩惱?”霧心問道。
“有點。”她不知從何說起。
她要殺死元夕,是因為元夕極有可能是她的執念,殺死她便可以回到現實世界。
“不妨和我說說?”
她看向含笑的霧心,總覺得眼前的場景無比的熟悉,就好像霧心曾經無數次對她這樣善解人意地笑過。
柳兒一瞬間有些動搖,下意識說道:“你知道山海鏡嗎?”
她等着霧心的回答,但對方隻是一直微微笑着,既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裴柳兒困惑地喊了一聲霧心,又在她眼前擺擺手,可她仍舊沒有任何反應。
下一瞬,裴柳兒頓時感到身下的地面開始動搖,接着自她身下開始碎裂,形成一個無底的深坑。
她敏捷地從裂紋處閃開,但霧心卻沒有躲開,掉進了那個大坑裡面。
裂痕還在無限伸展,她救不了霧心,下意識去看不遠處的越随雲。
她看見越随雲張大了嘴在喊些什麼,朝着自己這裡奔來。可她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
逃跑的速度遠遠跟不上裂痕擴大的速度,身軀墜入深淵中,她仰頭看天,天邊也碎成了一塊又一塊的碎片。
越随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裡,他主動躍入深淵,筆直朝她撲過來。
似乎,他還用了什麼法術使他自己的下墜速度更快,以追上裴柳兒的墜落。
下墜中,越随雲抱住了她的身軀,抱得很緊很緊,生怕她再次消失似的。
不知是什麼緣故,她竟然冷靜下來,回抱住他,在他耳邊說:“别怕,我記起來了,我不會再消失了。”
她不知道越随雲有沒有聽見她的安慰,她自己都沒能聽見自己的聲音。
仿佛聽覺被剝奪了,緊接着,便是視覺。
眼前變成一片漆黑,再接下去,連觸覺都沒有了。
原先還能感受到越随雲的擁抱,但下一秒,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
再醒來時,眼前沒有越随雲,隻有霧心。
又是霧心。
但這一次,她在自己眼中的形象已經全然變了。
裴柳兒記起了全部,關于真實世界的全部。
裴柳兒不是别人,正是兩千年前的樓心月自己。兩千年前,她第一次遇見霧心。
與她相知,成為交心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