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筝急轉方向,朝那道金紅色身影撲去。
大王獅虛弱地倒在廊柱下,一動未動,腹部被撕開一道猙獰傷口,暗紅色鮮血不斷湧出,将它紅棕色的皮毛浸得發黑。
“唔……”它痛苦喘息着,瞳孔中倒映出她驚慌的神情。
尋常妖獸之傷她尚能應付,可火雷獅身上的傷口被魔氣侵蝕,令她罕見地束手無策起來。
祁筝打開芥子空間,夢貘爬在成堆的仙草藥材上,擡起頭,“怎麼了?”
火雷獅已經半眯上了眼睛,氣息也在逐漸微弱,生命力正在從它身上飛速流逝。
祁筝徒勞地捂住它腹部的裂口,血液從她指縫中不斷湧出,她語速極快道:“前輩,你可知曉如何醫治被魔所傷的妖獸?”
夢貘神色一凜,回道:“誰被魔傷了?”
祁筝急聲:“一隻火雷獅。”
夢貘龐大的身軀從芥子袋中探出,嚴肅問道:“可是緻命傷?”
未等祁筝做出回答,它目光觸及那道翻卷着黑氣的傷口,皮肉外綻,深可見骨,它沉默地注視獅大王片刻,搖了搖頭,“傷得太重了。”
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骨骼錯位的喀嚓聲。
魔物以一個及其扭曲的姿勢爬起,被方才被火雷獅洞穿的肩頭蠕動着黑霧,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猛地朝祁筝和大王獅撲來!
電光火石間,祁筝視線被一片玄色布料籠罩,刷一聲,曲方邈橫劍擋在她身前,迎上渾身黑氣的魔物。
這團東西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在同曲方邈的僵持中,它的肌肉皮膚寸寸龜裂,全然化作濃黑霧氣,面部也從稚嫩的小毛允變成一隻裹着魔霧的骷髅。
毛允持劍飛來,一劍砍在它肩上,“他爺爺的,用我的臉當魔,惡心死了!”
然而破山這氣勢洶洶的一擊也隻是将霧氣劈開,它們快速聚攏,似乎尋常的攻擊無法傷到。
曲方邈一面出聲提醒:“用靈力”,一面問祁筝:【火雷獅可還有救?】
祁筝感受到掌心越發微弱的起伏,神色難得的不知所措道:【我……】
曲方邈向前跨出一步,手上用力,冰晶順着劍身蔓延,霜霜劍很快從冷灰化作雪白。
魔物被這帶着靈力的寒霜一灼,霎時發出一聲不似人的凄厲尖嘯,散為黑氣逃去。
喜廳被打得混亂一片,瓷片木頭碎裂一地,所有人都不見蹤影,連外廊的圍觀群衆也不知在何時消失得一幹二淨。
魔物于遠處重新凝聚,孟千一毛允提劍上前與它對上,纏在一起打得難舍難分。
趁這功夫,曲方邈将劍往手心一劃,倏地一下,金色血液溢出淌落。
祁筝連呼吸都忘了。
曲方邈面色沉郁,單膝跪地,将染血的手掌按在火雷獅傷口處。
短暫的幾息之間,祁筝清楚看見,那一道霜霜劍造成傷口正在以一種常人不可匹及的速度愈合,與此同時,在她手下,火雷獅那道巨大可怖而幾乎貫穿了腹部的傷痕竟長出了肉芽,如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慢慢縫合在一起。
曲方邈垂着眼睫,将最後一絲金血抹在獅鬃上。沾染血漬的蒼白指節頓了頓,終究什麼也沒解釋。
祁筝張了張口,喉嚨發緊:“你……”
他搖搖頭,祁筝腦海傳進他沉穩清冷的音色:【出去說。】
孟千一和毛允并未看到這一幕。
魔物的實力高深,超出元嬰期,她被打散多次又重新彙合,終于趁兩人都不注意,重新朝祁筝的方向沖來。
她是幾人裡唯一并非劍修的,隻能盡量做到不拖後腿。
千鈞一發之際,魔霧驟然收縮成一個漆黑的小點,随後如墨汁般在空氣中暈染開來,化作一張猙獰巨口。
熟悉的場景。
嘩啦啦啦——
無數妖獸屍骸如暴雨傾瀉而下,腐臭的血氣瞬間彌漫整個廳堂。
曲方邈臉色驟變,皺眉踉跄着後退兩步,掌根死死抵住太陽穴。
糟了!
“曲方邈!”祁筝飛身一把扶住他,腰間的小心劍顫動個不停。
偏偏這魔物繞過孟毛二人,極有目的地直奔他們而來!
來不及了——
祁筝将火雷獅往儲靈囊一塞,遠處孟千一同時收走桌下嗚咽發抖的小獅崽。
下一刻,她從腰間抽出小心,咬牙沖了上去。
哧——
沒有魔爪刺破血肉的聲音,她瞳孔緊縮——一個半透明的藍紫身影從小心中憑空浮現,以右手生生接下那一爪,張揚妖媚的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女人指尖流轉的幽藍靈火将黑氣灼得滋滋作響,而她的頭頂赫然長着兩根銀白華美的龍角。
孟千一的聲音都失了調,大叫一聲:“淩瀾公主?!”
半透明女子轉過頭來,眉心一點金紋妖符。她唇線緊繃,空着的左手突然結印,冰棱自空中暴起,将魔物釘在半空!
“吼!!!”
轉眼之間,魔物在嘶吼中爆裂成漫天黑霧,消散無蹤。
整座廳堂幾乎已無下腳之地,大小不一、死狀凄慘的妖獸倒得各處都是,骨柱也被方才的靈力餘韻轟碎大半,一張塌了一半的深紅木桌下還藏了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火雷獅。
淩瀾公主的虛影微微側首,似乎試圖看向什麼人,卻在轉身時如煙雲般淡去,重新歸于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