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卷着花香拂過鼻尖,他猶豫一瞬,伸手接過沾着她體溫的桂花。
杜知津向他緻歉:“這裡人太多,一錯眼就找不着人了。”
應見畫微微點頭,無意識攥緊了桂花。
那女娘看出他們是同行人,最後打量了一眼他便離開。杜知津望着女娘遠去的背影,打趣道:“應大夫可真受歡迎啊。”
手臂被人用花枝輕輕碰了一下。應見畫有些惱,收回花枝哼了一聲:“哪有你受歡迎?”
陸平才向她表明心迹。
思及此處,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你剛才和陸捕頭聊了些什麼?”
又恐自己這麼問有打探的嫌疑,他連忙補充:“不想說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誰知杜知津沒有絲毫隐瞞:“他說他中意我。”
聞此,他不禁心下一沉。
雖然早已知曉結局,但從她口中聽到這句話,果然還是......
“我知道中意是喜歡的意思。”她仰頭看了看墨色的天,又把目光投向身旁的他,“所以我拒絕了。”
應見畫喉頭一緊。
拒絕便拒絕了,看他作甚麼?總不至于又突然發現他的睫毛很長。
“......你是修士,他是捕快,之間天差地别。你拒絕他是對的。”他别過臉,恰好撞進明亮的燈光裡,眼波潋滟。
新夜清輝,霞姿月韻。
杜知津蓦地覺得之前在小樹林裡,那位女娘二選一選錯了。
這種斯斯文文的小郎,不也挺好。
“應大夫,我之前不知曉中意是什麼意思,冒冒失失地對你說了,真是對不住啊。”她誠懇道歉。
經過陸平這麼一遭,她才明白自己當初的随口一說多麼冒犯。
“你知道就好。”應見畫似乎很想扭過頭瞪她一眼。但他的睫毛在燈光下顫啊顫顫啊顫,卻始終沒有徹底睜開。
像在顧忌什麼。
顧忌什麼?
杜知津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結果。可就在她即将入睡,看着被稻草密密填滿的屋頂時,相同的場景一下将她拉回某個夜晚。
她“啊”了聲,恍然大悟:“應大夫,你之前是不是說過,不許我說中意别人尤其是陸平。難道你知道......”
話落卻無人回應。杜知津向榻上探去一眼,隻看到個裹緊被褥的背影。
殊不知她耳力極佳,一眼識破他在裝睡。
呼吸不對。
但她并未揭穿,隻是無聲一笑,輕輕道:“好眠。”
依舊無人應答。
半晌,應見畫在黑暗中悄悄睜開了眼。
這幾日每晚聽她念咒似的說“好眠”,他居然已經習慣伴着此聲入睡。
可明日,她就要走了。
怅然什麼?他不是一直盼着她早點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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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津來到武陵村時轟轟烈烈(指和炎魔打鬥發出的動靜),走時也并不冷清。
黃伯娘一家來送她,尤其是紅花的眼睛,腫得和饅頭一樣。
她蹲下身替她拭去眼淚,末了塞給她一枚拇指長的焰火筒。紅花立刻不哭了,好奇地問:“姊姊,這是給我的嗎?”
“嗯,這是隻有我們紅花能用的焰火。”杜知津點頭,教她怎麼用,“你還記得我那天和你說的話嗎?如果你在村子裡看到妖或鬼,就立刻點燃它。”
這并不是普通的焰火,點燃的瞬間會形成一層結界,保護紅花不受傷害。不過結界維持的時間有限,她必須盡快趕到,倘若結界遭受猛烈攻擊,它所維持的時間也會變短。
也許她應該留下來再待一段時間,起碼要教會紅花自保......
自覺肩上扛了天大的責任,紅花拍拍胸脯向她保證:“放心吧姊姊,沒有妖怪能逃過我這雙眼睛!”
“你這丫頭,又在胡說什麼。”黃伯娘拍了一下自己女兒的腦袋,對杜知津笑道,“多虧了木姑娘,不然我家老頭子的腿還不知道幾時能好。家裡也沒甚麼拿得出手能夠報答你的,便做了一些吃食,姑娘路上可以用些墊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