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荼。”
來人此時才真正收起利刃,言辭懇切,猶如刀鋒刻入骨血。
“她是我的愛人,”雲荼一頓,頓時一滴淚落下,“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莊如月聞言一怔。
她見過太多謊言,聽過太多虛情假意的誓言,可眼前人的每一個字都沉甸甸的,裹挾着無法作僞的熾烈與痛楚。
那不是愛而不得的遺憾,而是生離杳無音訊的鈍痛,是失去後的不甘與執念。
僅僅一瞬,莊如月竟覺得自己也被那情緒浸染,胸口泛起一絲陌生的酸澀。
好像窺見了他們的過往。
“她叫洛溫顔”,雲荼聲音很輕,卻像一柄出鞘的劍,斬碎了所有模糊的猜測。
雲荼的目光沒有半分動搖,仿佛這個名字是刻在骨血裡的誓言,不容置疑,不容混淆。
洛溫顔三個字一出,帶着舊日的濃烈的溫度,鋒利又溫柔地直刺莊如月的耳中。
她隻覺頓時如遭雷擊。
那一瞬間,她仿佛聽見什麼東西轟然碎裂的聲音.
她要救的人,居然是——是洛溫顔。
這個名字像一柄塵封多年的古劍,驟然出鞘,寒光凜冽,刺得莊如月呼吸一滞。
一個早就存在于江湖傳說裡的名字。
一個多年前就已經是江湖傳說般的人物。
盡管莊如月從未親眼見過真正的洛溫顔,但那些年誰人沒聽過“滄凜一劍驚天下”的傳奇?
洛溫顔師承江湖第一劍術宗門落雲宮,但卻因少時體弱,連最基礎的劍招都學不來,無法如常研習武功,自幼便被譏為“廢物”、“花瓶”,人人都道她此生不過是個擺設,丢盡了落雲宮的顔面。
整個江湖最不看好的人,以為此生隻堪當花瓶之人,後來卻憑借驚人的天賦,一人一劍,自創滄凜劍法三式——
浮雲迎晚月:劍光如流雲追月,缥缈難測;
夕照落關山:劍氣似殘陽傾山,勢不可擋;
玉境升滄海:劍意若碧海生潮,浩瀚無垠。
僅憑三式,便擊敗了當時号稱“劍道無雙”的逍遙道葉月升。
那一戰,江湖震動。
後又憑借輕功迷影步一騎絕塵,如幻似魅,無人能及,傳聞她可衆目睽睽之下踏落花飄然而過,讓整個江湖為之傾迷。
那時洛溫顔意氣正盛,在與葉月升的比試勝出後,當即揮劍在石壁上刻下詩句:
滄月茫茫始相逢,
凜雪皚皚不相負。
劍指八荒九天外,
意在悲天憫人中。
劍氣縱橫間,石屑紛飛,字字透着淩厲劍意。江湖震動之餘,竟将延續百年的‘試劍榜’更名為‘劍意榜’,沿用至今。
後來在江湖兩年一度的招新大會上,洛溫顔更是不負所望,于招新場上一襲紅衣、潇灑舞劍、斬花憫衆。
劍光過處,萬千花瓣應聲而落,卻在觸及地面前被她以劍氣轟然托起,再化作一場漫天花雨,創下‘三千花開八千客,一劍名動十萬城’的盛景,于偌大的江湖可謂一劍封神。
洛溫顔執掌清輝閣第二年的上元節,因其大師兄洛子墨抱恙難行,難以如常随衆人出行賞燈,洛溫顔竟獨出心裁舉辦了‘巨龍巡遊’的賞燈活動。
她那時命人将七十九艘畫舫首尾相連,将船上綴滿花燈,燈火在河面碎成萬千金星,沿河流蜿蜒猶如一條金色巨龍。
洛溫顔那時命門衆于畫舫随機抛灑賀禮,落在孤寡門前的禦寒裘衣,墜在學堂院内的珍本典籍。衆人那時更為明了,這位看似随性的閣主,早将整座城池的悲歡真的都記在了心上。
燈火明滅間,隻見她足尖輕點,施展迷影步自龍尾翩然而起。紅衣翻飛如蝶,飄逸潇灑猶如天人臨世。
她踏着粼粼波光一路掠向龍頭,行至最高處時拔劍出鞘,劍光與燈火交相輝映,竟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銀河。
兩岸觀者如堵,喝彩聲震天。
劍光劈開夜空之時,頓起漫天煙火。
那夜之後,“金龍巡遊”便成了上元節的定例。但後來人們都說,真正的金龍巡遊,隻在那一年。
後來連續幾年,洛溫顔都是整個江湖不可替代的存在,如同傳說,模仿者不知凡幾,卻始終無人能及她十之一二。
可有趣的是,這位開創盛景的洛閣主,任憑風雲如何更疊,她從不現身奪榜比試,偏生卻年年穩坐劍意榜魁首。
有人說這是江湖的默契,也有人說,這是誰也無法忘卻那些年驚鴻一瞥的劍光。
一個從不參加比試的人,自十六歲起便穩居江湖榜首之位,從未讓第一的名号旁落。這段傳奇漸漸演變成江湖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佳話,在茶樓酒肆間口耳相傳。
落雲宮與清輝閣因洛溫顔而聲名鵲起,一時風頭無兩。慕名而來者絡繹不絕,如過江之鲫,隻為能一睹這位傳奇人物的風采。
即便隻是做個挂名弟子,能沾上洛溫顔同門的光,也足以讓無數江湖人士趨之若鹜。
江湖仿洛溫顔劍法者不知凡幾,。那套配合迷影步施展的劍法——"浮雲迎晚月"、"夕照落關山"、"玉境升滄海",更被奉為江湖劍術三絕,十餘年來無人能夠超越。
洛溫顔十四歲初露鋒芒,十五歲名動四方,之後更是冠絕江湖、一劍封神,天下武者無人不識滄凜劍,無人不知洛溫顔。
可就是這樣名動江湖、多年盛極的人物,卻在四五年前鼎盛之際突然銷聲匿迹。
如同人間蒸發,至今沒有任何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