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的傷口裂開了,他的腿不會……”
“不會!”連雪斬釘截鐵的打斷,目光快速掃過散落在數步開外的藥包。周圍寂靜得反常,但眼下——
她短暫猶豫,還是決定去取藥包。
她箭步沖出圓陣,就在指尖即将觸到藥包的瞬間,背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連雪還未來得及轉身,一股巨力便狠狠撞上她的後背!
連雪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人一個猛撲,将她整個人直接推向了吞噬深淵。
巨力讓她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踉跄撲去。她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指尖卻隻擦過冰冷的岩壁。
“你去死吧!”
那聲充滿惡意的低吼在耳邊炸開的刹那,連雪已經墜向深淵,竟然,是女子的聲音。
是——
熱丘娜。
什麼時候?
“阿雪——!!!”
澤漓的嘶吼聲撕裂了整個空間。他剛剛轉身往回走了不過十步——什麼都沒發現,正暗自松了口氣——卻在擡眼的瞬間,目睹了此生最可怕的畫面。
他曾經對連雪說過無數次:“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一刻都不行。”
可現在,偏偏是他自己,率先讓她消失在了視線之外。
隻是這一次離開,就成了澤漓永遠的遺憾。他數年來耗費心力得到的,頃刻間全部煙消雲散。
數年來小心翼翼守護的一切,那些壓抑的心動、未訴的衷腸、并肩作戰的日日夜夜——在這一刻,随着那道墜落的身影,轟然崩塌。
“殿下——!!!”
連雪身後的衆人甚至來不及反應,他們的殿下隻是去取個藥包——不過幾步的距離,不過轉瞬的時間,隻是取藥想要救人啊。
但深淵從不會給人後悔的機會。
她本能地去摸腰間的繩索與匕首,可墜落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失重感使她覺得全部的髒器都在上浮。
岩壁在急速上升,她看到自己發絲向上飄舞,耳邊呼嘯的風聲像是死亡的嘲笑,岩壁在視野中逐漸化作模糊的灰影。
沒有任何憑借和阻擋。
在還能看到上面的最後一眼時,她看到澤漓的臉在崖邊好似扭曲成一幅絕望的剪影。他聲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掙紮着要跳下來,卻被衆人死死抱住。
那一聲聲“阿雪”在深淵中回蕩,在岩壁間碰撞出無數回聲——這個被他叫了多年的名字,此刻聽起來竟如此遙遠。
墜入虛空的感覺冰冷、恐懼。
“阿雪、阿雪——!!”
澤漓的呼喊從遙遠的上方傳來,卻很快被另一種聲音覆蓋。老天跟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那些塵封的記憶,竟在這一刻生死之際突然如潮水般湧來:
清輝閣的朱漆廊柱下,秦媚陽在朝她招手:“閣主,快過來這裡!”
離别時顔畫給她塞進掌心的護身符,伴着溫柔的叮咛:“小顔,一路小心啊。”
最深最痛的,是雲荼染血的指尖撫過她臉頰時的氣音:“阿顔,我好愛你……”
……
記憶的碎片在黑暗中發出刺目的光,仿佛有把刀生生劈開顱骨,将連雪這個虛假的軀殼一分為二。
她的眼淚順着額角流了下去,腦海中似曾相識的畫面從模糊到逐漸清晰,一點一滴的拼湊起來。
在墜崖的瞬間,連雪找回了過去的自己。
洛水的洛、溫柔的溫、顔色的顔。
她終于想起來了。
那年西域黃沙漫天,她拖着受傷的身軀獨自追索彼岸的蹤迹。明知前方是陰謀算計甚至是萬劫不複的陷阱,卻仍然義無反顧——
隻因她有兩個必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