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國有政治、經濟中心一般,江湖也有自己的中心,而飛雪城、落雲宮、清輝閣、彼岸、玄宗、天機閣、雲家樓等叫得上名字的門宗,都圍繞在這一中心附近。
如月莊總堂也集中在這一帶。
自從西域一别,洛溫顔再也沒有莊如月的消息,當日她記憶全無、隻是連雪的時候,與莊如月因為暴風沙有了一面之緣,兩人默契的換了貼身配飾,棠月也就這樣被帶走了。
滄凜劍斷于墓葬崖。
如今棠月也不在身邊。
當年洛溫顔的痕迹或主動或被動的都已經不在了。
那時洛輕雨抱着同歸于盡的念頭發瘋,臨死前集中瞬發的内力直接震斷了滄凜劍,洛溫顔随後便被打下了懸崖。
第二次再到墓葬崖的時候,在崖上時洛溫顔雖然還沒有恢複記憶,但并未在崖上見到斷劍,至再次跌落懸崖恢複記憶之後,也沒有見到斷劍的痕迹。
當年當日她在石壁上刻下的不相負,終究是辜負了,在她意氣風發時始終陪伴在側的滄凜劍,因她之故最終葬身墓葬崖。
她是想拿回棠月的,也算是留住過往的一點念想,也算是難以自抑的時候可以睹物思人。
她也想把洛溫顔封在棠月中,保她無憂無災,而自己隻做高連雪;但是她現在還沒有做到,她下意識的反應都是自己還是洛溫顔。
澤漓早上問她要去哪裡的時候,就随便調侃了句去見一位差點被他追殺掉的人,那時澤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到說起來那場沙塵暴,澤漓才恍然大悟,也恍然大悟到原來那時候洛溫顔就知道他可能準備做什麼了,不免心中一陣愧疚。
這一路走來洛溫顔又自顧自的考慮往事,基本都在閉目養神沒說話,澤漓以為洛溫顔在怪他,怪他的自私自利,幾次嘗試想要解釋什麼,但都不知道該怎樣開口而話到嘴邊欲言又止。
直到洛溫顔睜開眼睛。
澤漓彷佛如臨大赦一般,終于鼓起勇氣開口。
“雪兒,當日我承認自己的自私,你不要生氣了,等到了如月莊,我親自給莊家小姐賠禮道歉,她要打要罰的,我絕不還手,隻要你别再生氣了,我怎麼做都行”。
洛溫顔睜開眼睛就一頭霧水,稍加思索就明白了,想來是自己早上的話讓人多心了,當日的做法她确實生氣、不贊成,但是已經過去了,況且也沒造成實質的傷害,也就罷了。
“你多心了,我方才隻是”
馬車一頓,外面傳來了車夫的詢問,打斷了洛溫顔要說的話,“主家,前面的路上通行不太順暢,差不多中午的時間了,附近是如月莊分莊之一,主家看是繼續往前,還是先用午膳”?
如月莊分莊?的确,直接冒昧前去總堂也不太好,通過分莊先了解下莊家的基本情況也算是更尊重的做法,就應聲停下先吃午飯。
洛溫顔因此把方才說了一半的話給忘了,卻讓澤漓如鲠在喉一般,他在意洛溫顔到哪怕對方一個語氣詞都考慮她是不是生氣了、有沒有高興、是否滿意,但現在也隻能勉強作罷。
洛溫顔以前隻知道如月莊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錢莊,這次與店家聊了些時間後,算是把如月莊的基本情況摸的更加清楚了些;又問了附近商家的基本情況,想着要挑選些合适的禮物才好登門拜訪。
大司命對這裡的口味頗為滿意,連連稱贊好吃。
洛溫顔也給他們介紹着每道菜的取材、精華和要點,雖然她自己并不擅長下廚,但無論落雲宮還是清輝閣,廚房的水準都堪稱一絕,所以品味起來她還是有發言權的。
“哎,你們聽說了沒”?不遠處的食客聲音不低的讨論着,“雲荼要成親了”。
“雲荼?是我知道的那個雲荼嗎?就是當年陪在洛溫顔身邊、令多少人嫉妒的雲家樓少主”?
“就是他,隻是沒想到啊,真是物是人非,當年令江湖豔羨的天作之合,如今一個早已身死、一個就要另娶她人喽,兄弟們還是珍惜當下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美人攬入懷吧”。
“你這消息真的假的,他要跟誰成親”?
“當然是真的,據說不少門派都收到了雲家樓的請帖,婚禮據說是就在附近的時間了”。
“那新娘子是誰,我可是太好奇了,雲家少主經曆過洛溫顔這種無論哪方面都絕對一等一人物,還能看得上哪家女子”?
“想知道啊,來,喝酒喝酒”,隻聽起頭的人道,“聽人說啊,是他青梅竹馬之人,雲家大長老的獨女,雲家樓的聖女雲影”。
“果然啊,什麼死生不負都隻是話本裡的故事,就算是洛溫顔這種人又怎麼樣,死了也就死了,一堆枯骨、一個墳冢,曾經的人不還是生活依舊、美人在側、子嗣綿延,隻不過午夜夢回的時候可能想一想曾經還有她這個人,曾經還有年少時候一段風流韻事罷了”。
一群人還在繼續說着什麼。
洛溫顔隻覺得自己突然身處隔世一般,耳畔的聲音彷佛都逐漸空靈、飄渺、聽不真實,手中的筷子随着一群人的議論就這樣懸在空中,時間凝固一般,一動不動。
腦海中她和雲荼的過往清晰到彷佛昨日,他們像是所有的愛侶一樣濃情蜜意,他們又像是知己好友一樣品茶論劍,一起行俠仗義。
腦海中所有的畫面好不容易拼湊成型,如今頃刻間破碎了,碎掉的畫面猶如一塊一塊鋒利的玻璃,洛溫顔俯身去撿,每一下都劃破了手,然後刺入了心、紮進了血脈。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