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昏暗之中難得的光。
磋磨砥砺,洛溫顔卻依然長成了他曾經幻想過的自己可以成為的模樣。
天機閣号稱連飛過的蒼蠅都知道公母。
怎會不知道高連雪就是洛溫顔。
不僅知道,還幫忙壓着、僞裝着。
這樣的安靜如今差點被胡雲理打破。
鐘離容是看不上胡雲理的,這種人上不如父母長輩,平不如手足姐妹,下不如晚輩後代,天資平平野心不小,私心就差寫在臉上的招搖過市,過一條河就想法設法攪渾一處水。
實在是沒有哪一項能被鐘離容看的上。
想來都覺得晦氣,洛溫顔不是胡雲理這種人能夠沾邊的,鐘離容望着遠方收回了心思,下了閣樓去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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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溫顔自從發現了院子裡有這麼一個身手不錯的人後,整個人的狀态都更好了起來,她吃完藥休息好就想着拉人陪練,動辄也會喊上百曉生。
幾次之後,百曉生以一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為由跑了,但是又被洛溫顔‘從中作梗’叫了胡慕顔去‘騷擾’,胡慕顔自然樂意,不僅是為着能夠有所提高,也是因為百曉生幾次不會好好說話,他正好‘公報私仇’。
“阿顔”,莊如月看着洛溫顔又似平時一樣明亮不禁也覺得心情好,趁着幾人打的熱鬧的時候讓人準備了水果、茶點,還貼心的拿來了手帕打濕了溫熱的水給洛溫顔擦汗,“先歇歇,都好一陣兒了”。
洛溫顔順勢拿過手帕,被莊如月帶着在廊上坐下了,她感受到了軟墊的溫暖,沒說什麼客氣話,隻是會心一笑。
“常憶,你身手不錯,當個護院可惜了,有沒有想法去外面闖一闖,假以時日必有所成”。
洛溫顔說完,偏頭看向莊如月的方向,她知道常憶不會說話,自己此時又看不見,隻能通過旁人來接受信息。
雲荼搖了搖頭。
莊如月就道,“他搖頭,表示不離開”,然後自己莞爾一笑,添油加醋一般,“還打手勢說他喜歡待在這裡”。
雲荼聞言略帶羞澀的輕輕一笑。
洛溫顔歪着頭,眼睛看不到,但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或者說氣氛也可以,就知道莊如月是故意的,卻一本正經起來,“誰會願意在一個瞎子身邊”。
“呸呸呸”,胡慕顔上前,“一天天的胡說八道什麼呢,吃水果都不能讓你閉嘴”。
“胡少俠”,洛溫顔并不理會有的沒的的話,“你知道你和白前輩過招時的問題在哪裡嗎?你執劍時過于在意輸赢了,沒有在你自己或劍本身,你試圖預判對方的下一招會是什麼,所以在預判的差不多時你呼吸輕松甚至得意,預判出錯時就緊張急促,再臨時調整狀态,這我沒有胡說吧”?
“一看你就沒認真對待陪練”。
“劍風、呼吸和腳步都能聽的分明,我随便分些注意力就足夠了”,洛溫顔道,“胡少俠,執劍之時應該意在自身,預判或赢過對方都不是目的,如果僅是如此,你隻能是比對方高明一些。世間對手千萬,你要把你所有對手都研究一遍嗎?那你自己呢?子衿劍呢?你為什麼執劍?又以什麼立足江湖”?
“我”,胡慕顔一時語塞。
“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這種怪物嗎”?百曉生接話,“這小子算是天賦不錯的,急不得,你的感悟他未必能領受”。
“那你要不要認真教一教”?洛溫顔順着聲音的方向轉頭,“我記得你還沒收過徒弟吧”。
“哼”,百曉生轉身就又走了。
“小爺我還不稀罕呢”,胡慕顔炸毛一般,但也隻敢沖着百曉生的方向小聲嘟囔,“就他那個脾氣,我還沒出師就能先被氣死,我會成為江湖上第一個被師傅氣死的徒弟”。
“嗯”,洛溫顔補充道,“也是,不僅如此,還記仇”。
“那你還把我往火坑裡推”?
“這不是知道你們都不會答應嗎,無聊,随便逗趣着玩兒”。
“你”!
胡慕顔你什麼沒說,隻是上前把莊如月要給洛溫顔的果切直接半道截胡了,然後塞進了嘴裡。
洛溫顔仰面更迎着些陽光,她知道此時院中有胡慕顔、莊如月,房中有澤漓、大司命、百曉生,不知何處還有已經平安的愛人,她感受着陽光下自由的生命,無奈而又珍惜。
從前的洛溫顔身邊很少有這麼多人的時候,即便是有,前呼後擁的感覺和朋友在側,是不同的。
洛溫顔的思緒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院子裡響起另外一個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