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這樣,現在還是在這樣,秦媚陽對洛溫顔的敬畏會在洛溫顔正色跟她說話時體現的淋漓盡緻。
比如現在。
她甚至都不敢直視洛溫顔的眼睛。
即便洛溫顔的語氣還是柔和的。
胡慕顔本來要說的話也被洛溫顔突如其來的正色打斷了。
他昨天收到藥仙谷的傳信,說胡雲理不見了,并告知藥仙谷内部有亂,胡雲理已經知道高連雪就是洛溫顔,提醒他們小心行事等。
胡慕顔收到書信時一時間有些慌亂,但又考慮到不想給洛溫顔徒添煩憂,便跟秦媚陽商量先通知清輝閣和未亡人無論如何也要找到胡雲理。
澤漓又突然告知要走,導緻胡慕顔三番五次都沒有合适的機會。
如今洛溫顔要去玄宗,胡慕顔便覺得應該讓洛溫顔知情,萬一真的有什麼問題也好早做打算,卻不料還沒開口,先被洛溫顔一驚。
他此時才明白過來,洛溫顔大概早就知道了。
“顔院要是一直有常憶這樣身手的人,胡少俠,你還能是一個人闖蕩江湖把他扔下看家護院?我萬般想不通時,澤漓為什麼會叫他來幫忙,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能夠幫我推斷出我要的機巧?還是說”。
洛溫顔頓了頓,“你捂住媚陽的動靜太小?當然了,你們現在還是可以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巧合”。
百曉生見狀起身離開了,這才是他認識的洛溫顔,識人斷物幹脆果決,七竅玲珑敏銳機謹。
他原本就不覺得洛溫顔沒有認出雲荼,無論是身手步伐還是氣息動作,就算是看不見,也總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洛溫顔不說、雲荼不說、合院上下也都故意瞞着,他也就被迫成了合院的一員。
胡慕顔此時一心想要叫住百曉生,覺得畢竟他年齡大,洛溫顔多少看他幾分面子不會真的生氣。
卻不料還沒開口,就見百曉生門口頓了頓,背對着幾人,或者說是背對着洛溫顔,“沒事少來草廬找我”。
說罷,轉身就走了。
“哎~前輩”,胡慕顔還沒理解過來,百曉生就不見了。
接着,門口就出現了另一個人,月色将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雲荼在得知洛溫顔的眼睛恢複後,激動之情溢于言表,卻和秦媚陽、胡慕顔同樣的擔憂。
他要怎麼面對洛溫顔?
他讓洛溫顔在西域一個人待了這麼久卻查無所查,雲家樓的所作所為差點讓洛溫顔永遠留在陰暗的地下,江湖傳言他始亂終棄欲取雲影為妻,洛溫顔為了救他毒發差點把命搭上……
還有多少,雲荼想到這些,真的要見了反而覺得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
甚至幾次他看到洛溫顔和澤漓在一起的模樣,也會想洛溫顔是不是已經有真的不想要他的意思。
所以才推開他。
雲荼原本的猶豫,都在聽到洛溫顔要去玄宗後放下了,就算洛溫顔怪他不願意見他,他可以悄悄的跟着、藏起來也罷,至少能在身邊保護人。
就算洛溫顔不需要,雲荼想着,自己确實也不是洛溫顔的對手,至少還可以以身犯險替她擋下一些危險。
秦媚陽還在愣神,胡慕顔眼疾手快拉着她就腳底抹油趕緊溜了。
彷佛在逃離一處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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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
洛溫顔和雲荼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兩人的心都在狂跳不止。
這是時隔将近五年後兩人第一次正式相見。
洛溫顔沒有起來,雲荼也沒有邁過門檻,兩人不約而同紅了的眼眶已經把這些年的思念都揉碎其中,然後用月光化開,激蕩不已卻也細膩溫柔。
他們見面的模樣看上去甚至比任何時候都冷靜。
秦媚陽和胡慕顔藏在柱子後面并沒有走遠,秦媚陽急的不行,恨不得上前一腳将雲荼踹進去,用極低的聲音恨鐵不成鋼一般,“你說雲荼是不是瘋了,他在等什麼?他不抓緊機會愣着幹什麼呢?難不成還得閣主請他進去嗎”?
胡慕顔怕秦媚陽真的過去一腳把雲荼踹進去,于是趕緊将人拉着離開的更遠了些。
他拉着秦媚陽走的時候突然想到了自己,他找了洛溫顔很久,他本來以為等找到洛溫顔時自己必然會是狂熱的,說不完的崇拜和景仰,但等他真的到了那一天的時候卻是連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冷靜,甚至是從來沒有的冷靜。
那時候他快速的分析着發生的事情,思考着對洛溫顔最有利的方法,然後當即決定冒險回一趟藥仙谷。
人在極大的沖擊和刺激面前往往是平靜的。
思念也是。
“我問你,當日你見到淩雙回來時是什麼感受”?胡慕顔見她要發作,趕緊解釋道,“我可不是有什麼窺探别人隐私的毛病,隻是我對溫顔的事情研究了這麼些年,她身邊的人多少我也了解一些。就算這些都不了解,你看淩雙的眼神與别人不同,我又不是傻子”。
秦媚陽蓦的被問,思緒拉回了幾年前。
她和淩雙被風暴分開後,久尋不得無奈之下一人先回了中原,一邊打理清輝閣,一邊找人,但一直杳無音訊。
直到半年後,有一日她正要出門,擡頭時就發現門口站着一個人,衣服有些雜亂、頭發也是,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淩雙,她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