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盡之言化作一聲歎息。
“你不是我們,不曾與落雲宮有過那些年月的羁絆,”雲荼望向遠處殘陽,“阿顔幾番隐忍不下殺手,不是不恨不怨,隻是這世間感情,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她的劍從未對準過自己人——可正因如此,她此刻的痛苦,比你我都要深。”
他按住胡慕顔顫抖的手腕:“落雲宮氣數已盡,讓他們自生自滅吧。再糾纏下去,隻會讓阿顔的傷……更痛。”
“我知道!”胡慕顔猛地收劍入鞘,金屬摩擦聲刺耳尖銳。
他仰起頭,喉結劇烈滾動:“可我恨啊……雲荼,我真的好恨啊!”通紅的眼眶終于承不住那份灼熱,有什麼東西砸落在劍柄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雲荼沉默着拍了拍他的肩。暮色四合,将兩個身影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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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
胡慕顔腳步倉促地闖進院中時,雲荼剛輕手合上洛溫顔的房門。
“噓——”雲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廊下。屋内的人還在沉睡,但雲荼仍壓低了聲音,“怎麼了?”
“落雲宮……”胡慕顔氣息不穩,額上還帶着薄汗。
“落雲宮?”雲荼眼神一凜,目光如刃般掃來。
“不是我!”胡慕顔立即擡手,“就算落雲宮如今式微,也不是我一人能撼動的。是未亡人一刻鐘前來報——我也是剛得知消息。”
“未亡人動的手?”
胡慕顔連連擺手,又是搖頭的,胸膛劇烈起伏着,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你派人監視落雲宮了?”雲荼聲音沉了下來。
“我隻是讓人盯着。”胡慕顔咬牙,“我既答應你不插手,就絕不會食言。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今日他們突然來報——溫涼島接應溫儒卿的隊伍遭襲,死傷大半。”
雲荼眉頭緊鎖,指節蓦的收緊:“他呢?”
“本就傷重……”胡慕顔頓了頓,“溫然也死了。”
雲荼閉了閉眼——這個結果,從聽到遭襲二字時,他就已料到。
“知道是什麼人幹的嗎?”
“來信說比較複雜,像一群烏合之衆!”胡慕顔眉頭緊鎖,“但他們在動手前竟能細數溫儒卿和溫涼島的累累罪狀,打着聲讨不義之人、不義之醫的旗号。混戰中,未亡人也未能看清主謀。”
雲荼背脊一涼。
烏合之衆?
——怎會如此清楚溫涼島的行蹤?
——怎會有這等戰力?
——又怎會……目标如此明确?
他突然想起洛溫顔曾經的憂慮,一股寒意竄上脊背。
“雲荼,這次回來,我總覺得……”那時洛溫顔望向窗外漸沉的暮色,聲音壓得極低,“我們像是陷在了一張無形的網裡。有雙眼睛在暗處盯着,有雙手在下一盤棋,而這局棋或許早在多年前就已布好,是我之前疏忽了。”
胡慕顔聞此不禁覺得一股寒意。
“慕顔,這件事暫時先瞞阿顔吧,我們先調查清楚再說!”
“瞞得住嗎?”胡慕顔眉頭緊鎖,“江湖上的風聲遲早會吹到她耳邊。更何況……”
更何況還是落雲宮的血案。
雲荼沉默。
恍惚間,他仿佛又看見那年春日——洛溫顔一襲紅衣,長劍映着朝陽,意氣風發地說要和他們共創“落雲四傑”的傳奇。
而今……
洛子墨病故離去,顔畫血染羅生,溫儒卿身敗名裂。
真是造化弄人。
他知道洛溫顔早晚會知道,但不能是現在。
“慕顔,吩咐下去,讓未亡人和清輝閣盯緊溫涼島,清輝閣上下不許傳半句風言,阿顔現在最需要靜養。”
“放心,我這就去。”胡慕顔鄭重點頭,轉身欲走。
“對了,”雲荼突然将他拉近,在耳邊低語幾句。
胡慕顔瞳孔驟縮——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