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景開始極速倒退，隻看得清一片蔥郁的綠影，孟栖梧盯着那抹綠，盯着盯着就有些頭暈了，索性，她頭一歪，自然的倒在沈沅湘的肩膀。

沈沅湘是個好女友的第一個證據，是一個優秀的人形抱枕。

孟栖梧這樣想着，眼一閉，随着行駛平穩的公交車，一并睡了過去。

她過多注意沈沅湘，沈沅湘将身子向下靠了點，确保這樣女孩能睡得舒服，緊接着把對方的長發理到了一邊，才垂眼看着面前安靜的女孩。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眸子裡是連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溫情。

沈沅湘很快移開目光，伸手将孟栖梧的頭又往自己肩上按了按，這才放開手。

——

車子搖搖晃晃不知開了多久，總算是到了江城，沈沅湘和孟栖梧的競賽地點在江城第一中學，下午一點半左右進考場。

當孟栖梧看到用鎏金寫着“江城第一中學”時，心沒來由的一緊——這是她之後很可能會來的地方。

孟栖梧無可抑制的擡手撩了下頭發，煩躁的吐出口濁氣。

其實她媽上個月就來找過她，那個在她生命中消失了十一年的女人，孟栖梧在校門口看到何蘭英的第一眼心中便有預感了，實在太像了，和她長得太像了。

不，應該說她和那女人長得是在太像了，簡直是一個人模子裡刻出來的。

于是，她匆忙跟沈沅湘說想起來有事沒幹，讓她自己先回家。

女人臉上的皺紋帶着風霜的痕迹，看着三四十歲，亮白的膚色匿在黑夜裡，朝孟栖梧溫柔笑笑，“小梧，我是你媽媽，你記得我嗎？”

孟栖梧輕輕“嗯”了聲，做了回應，捏了捏書包帶子緩緩走進女人，這才發現自己高出對方半個頭，“他不是說你在國外嗎？”

何蘭英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似是不想聽到那個男人，用手捏了捏另一隻手的手臂，又慢慢扯起嘴角，“這件事說來話長，這幾年我其實一直在江城生活。”

原來這麼近。

“為什麼突然來找我？”孟栖梧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臂背靠着牆，仰頭看了看繁星點點的天。

六歲那天何蘭英離開的天，似乎也是這樣的。

“我和孟凡其實在你上初三時就有聊過你的學習問題，平城這兒是個縣城，比不上江城那兒，所以我們想把你的戶口遷到江城，讓你去那裡讀書。”何蘭英說着，換了條腿當着力點。

孟栖梧張張嘴，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接受，以至于不知道說些什麼好，最後，慢慢吐出幾個字：“能不走嗎？”

能不走嗎？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能生活的地方。

何蘭英決絕的搖搖頭，“你現在的成績很不穩定，我覺得你去大城市裡學習會相對好一些，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像是看出了孟栖梧的不情願，她再次開口。

“但如果你的成績能穩定在年級前60，我會考慮讓你繼續待在這裡。”

孟栖梧整個人變得像潮濕陰郁的雨霧，她歎了口氣的，顧左右而言他：“能問問當年你為什麼要離開嗎？”

何蘭英卻意外的誠實：“結束了一段不順利的婚姻，你該為我開心吧，孟凡他…确實算不上什麼好男人。”

孟栖梧認同的點點頭，再次歎了口氣輕聲說了句：“好。”

“你同意去江城了？”

孟栖梧搖搖頭，“我會把成績穩定在前60，如果期末沒開到，我就去江城讀。”

盡管是孤注一擲，但仍要試一試。

何蘭英自是同意的，孟栖梧後來曾和沈沅湘提過這茬，她原是不想說的，可孟栖梧之前答應過沈沅湘，不會将什麼事都憋在心裡的。

孟栖梧拼了命的學，沈沅湘也都看在眼裡，内心有些五味雜陳，孟栖梧像被皮筋綁住的人，向前走皮筋就越拉越緊，向後退則更加輕松，她被自己所困。

“那我們就送到這裡了，先走了。”方遒的骷髅頭短袖奪目得很，引得學習門口的保安頻頻回頭，生怕是什麼不法分子。

“考完了打我電話，南姐請你們吃好吃的補補腦。”南嘉拍拍胸脯，朗聲道。

“好啊，到時候我吃垮你。”孟栖梧眼睛笑得彎起來，揮揮手，和幾人道别，“那我和沈沅湘就先進去了，拜拜！”

正午的陽光打在沈沅湘的側臉，眸底金光閃閃，帶着象征好運紅繩的手牽上孟栖梧，書包挂件随着步伐一搖一晃。

“考試三件套，你的祝福還沒給我。”沈沅湘側頭和孟栖梧對視，突然道。

孟栖梧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哦”了下，清清嗓子，“祝我的元宵同學在本次競賽中勇奪桂冠，考試順利。”

沈沅湘猝不及防的停住腳步，讓孟栖梧也跟着她留在原地。

“怎麼了？”她詫異問。

“我也給你個祝福。”沈沅湘擡手将人擁入懷中，“希望你逢考必過，更希望你能開心，健康，平安。”

沈沅湘說着，擡手在對方瘦削的背輕輕拍了兩下。

“啪嗒——”

有什麼東西斷了，孟栖梧此刻呼吸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