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熄滅了。
裴伥站在漆黑寂靜的閣樓門口,之前的瘋狂轉瞬即逝,此刻的他安靜的像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塑。
無邊無際的孤獨在寂靜中悄無聲息的包裹了他。
7008欲言又止,卻隻是在頭頂開出了一朵蔫耷耷的花。
不知道過了多久,裡面突然響起了一道細微的聲音。
7008頭頂的小花瞬間支棱起來。
裴伥擡起頭,眼裡閃過一道微小的光。
“咚。”
“咚。”
“咚。”
遲緩微弱的敲門聲刹那間點亮了走廊上的燈。
從身後延展的光照到裴伥身上,裴伥擡起手,緩緩的将手摁在門上,隔着冰冷的門,他感覺到了從門内傳遞到他手心的震動,好像單薄的胸膛裡在跳動的心髒。
“呵。”
他将額頭抵在門上,不知道是嘲諷還是疲憊的發出了一聲輕笑。
他居然想從一個不通人性的怪物這裡得到回應。
這樣想着,裴伥快要窒息的脖子卻重新感受到了新鮮的空氣。
他靠着閣樓的門,慢慢地滑下身體,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而與他一門之隔的閣樓裡,一個瘦高的身影也靠坐在門後,将手輕輕地貼在門上。
——
——
這還是裴老爺子住院以來,裴伥第一次來到醫院。
裴老爺子看起來衰老了許多,頭發花白,臉上新長出了老人斑,連那雙像鷹一般的眼睛也變得比以前要平和。
但這都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跪下。”裴老爺子一臉平靜地看向他。
孫特助和金助理猛地擡頭。
裴伥直直地看了裴老爺子一眼,沒什麼表情地屈膝下跪。
“啪!”
裴伥被打的歪過頭,額角的頭發散落,臉上清晰地印出了紅腫的指印,嘴角溢出了淡淡的血絲。
這一巴掌打的很重,應該說,對方打他的每一巴掌都很重,為的就是要讓他知道他犯了什麼錯。
“你知道錯了嗎。”
對方說出口的聲音仍舊和以往一樣殘忍,帶着不怒自威的冷漠。
裴伥腰背挺直,直視着裴老爺子的眼睛。
他當然有錯。
錯就錯在隻要裴老爺子說他有錯他就有錯。
平靜的軀殼下,胸口發了瘋地撕裂,裡面溢出了一些黑沉沉的東西,鼓動着,沸騰着,燒的他心髒發痛。
他張開嘴,一字一頓地說:“我沒錯。”
“啪!”
鮮血濺在了地上,裴伥的耳朵嗡嗡作響。
他舔去了嘴角的血絲,面無表情的想,老東西還真是老當益壯。
裴老爺子閉了閉眼睛,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老了。”
話說完,裴老爺子睜開雙眼,眼神銳利地看向他身後的兩位助理。
“我老了,集團裡的新面孔倒是越來越多了。”
孫特助和金助理好像被什麼鎖住一樣渾身僵硬,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裴老爺子并未過問集團的事,卻什麼都知道。
裴伥看着裴老爺子,擡起頭,沒什麼表情地開口:“是的,爺爺你老了。”
裴老爺子轉過頭,看向裴伥那雙冷漠銳利的眼睛,從裡面看到了瘋狂的野心和狠辣的戾氣。
如今的裴伥掙脫了套在身上的鎖鍊,早已變成了一頭茹毛飲血的狼。
裴老爺子淡淡地收回視線,出聲道:“你走吧。”
裴伥面無表情地站直身體,拍拍身上的灰,彎下腰說:“過幾天我再來看你。”
話說完,裴伥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裴老爺子看向窗外枯死的樹,捂着胸口咳出了血。
他就像外面那棵幹枯的樹木,失去了所有的生機,遲早會腐敗在地裡。
如今長大成人的裴伥脫離了他的掌控,不過沒關系,現在裴伥恨他,以後會感激他的。
畢竟是他培養出了現在的裴伥,不是嗎。
裴老爺子擡起頭,一臉慈悲地看向樹上的最後一片落葉。
——
走出醫院的大門,金助理看向裴伥臉上的傷口,沒忍住問:“裴總,您為什麼……”
裴伥擡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絲,淡淡地說:“來看看他。”
“可是……”
“看他還能活多久。”裴伥面不改色地舔去了指尖上的血。
金助理神色一怔,随後垂下眼不再說話。
裴伥側頭看了眼醫院大門的拐角,神色淡然地擡腳離開。
而就在裴伥離開之後,兩個拉拉扯扯的人走了出來。
總經理抓着少年的衣領,憤怒地說:“我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來醫院嗎!”
紅毛少年推開總經理的手,嗤笑道:“我也是他孫子,我憑什麼不能來。”
總經理藏起眼裡的嫌惡,不耐地說:“你不就是想要錢嗎,隻要你好好跟蹤裴伥,錢少不了你的,但你不能再來這裡,要是鬧大了誰也保不住你!”
少年拍拍身上的灰,笑了笑,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