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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特助站在裴伥的身邊,低聲問:“要把裴經理帶過來嗎。”
裴伥看着手裡查明的證據,沒有說話。
其實在發現是裴經理把東西送來的之後,他就知道後面的人是裴老爺子。
對方做事一向隻為達成自己的目的,而這個目的往往是要裴伥付出代價。
更是為了讓他明白一個道理,人要狠,就要失去很多東西,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要摒棄所有會成為弱點的感情!
裴伥的指尖在瘋狂顫抖,他臉上卻面無表情。
以往的每一次教訓都在裴伥心裡留下了深刻的陰影。
他直覺這一次是他無法承受的代價。
裴伥及時遏制住自己的思緒,不敢再往下想。
他竭力平複好自己的情緒,啞聲說:“當作什麼也不知道,直到東西送完為止。”
“是。”
——
裴伥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推門走進去。
閣樓的門在他身後關閉,而他的腰迅速被一隻手臂攬緊。
即便他不願意接受自己居然會依賴一個怪物,他也不能否認繃緊了整整一天的神經在此刻得到了放松。
裴伥雙眼無神地看着虛空中的某一點,伸手點了根煙。
隻是還不等他放進嘴裡,煙就被另一隻手拿走。
這一個行為突然觸及了裴伥壓抑了整整一天的情緒。
他怒聲說:“你算什麼東西!”
他用力把對方推開,自己卻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
他好像瘦了,臉變蒼白了,黑眼圈也更重了。
被扯松的領帶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裝外套也有了褶皺。他喘着氣,胸口用力起伏,像是一個随時會炸開的氣球。
怪物無法得知裴伥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能看出裴伥越來越敏.感的情緒,還有萦繞在對方身上那股動蕩不安的氣息。
從煙頭飄散出來的苦澀味越加濃郁,他将煙丢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向裴伥走過去。
黑沉沉像棵幹枯高聳的樹一樣的身影在月光下詭谲又怪異。
裴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知道他動了也沒用,對方總能把他抓過去。
甚至從他走進這扇門開始,就不是他獲得了戰利品,而是他成為了那個被捕獲的獵物。
種種厭煩與厭倦的情緒最終化為疲憊。
裴伥坐在對方身上,冷漠地看着頭頂的天花闆。
“乖乖。”
他很久沒有叫過這個稱呼了。
抱着他的手臂猛地顫了一下。
哪怕這隻是一條“流浪狗”的名諱,卻也有過真實的親昵。
“如果你真的隻是‘乖乖’就好了。”一聲極輕的呢喃消散在空氣裡。
怪物的手一緊,從這聲呢喃傳出來的痛苦猛地刺痛了他。
裴伥不是個傻瓜,相反,他很清醒。
但正是這份清醒在此刻給他帶來了無與倫比的痛苦。
有些東西不能觸及,甚至隻是想一想都會帶來剝皮刮骨一樣的痛。
裴伥低下頭,手指不停地顫抖。
他擡起手,遲緩又壓抑的撩開對方那頭濃密烏黑的長發,手越發抖的不像話。
而他始終低着頭,佝偻着背,仿佛身上壓了千萬斤重。
這一刻,連空氣也在窒息中停止了流動。
突然,裴伥的手被握住,幹枯的發絲從他指尖滑落,帶來了空落落的虛無。
這一握,讓裴伥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冰涼的指尖不停地收緊蜷縮,他抿着唇,用力揮開了那隻握住他的手,猛地擡眼看了過去。
一張枯瘦詭異的臉呈現在他的眼前,而那雙漆黑無瞳的眼睛正無聲地看着他。
周圍寂靜無聲,連裴伥的心跳也近乎停止。
裴伥就這樣沉默的與這雙眼睛對視。
他從裡面看到了自己,而他的眼裡竟懷有與對方同樣的哀傷。
這樣的哀傷猛地刺疼了他,讓裴伥差點喘不過氣。
但他仍舊冷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倔強又傲慢。
卻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對方眼裡幾乎脆弱成了碎片。
——
如裴伥所想,包裹繼續準時準點的送到總裁辦公室。
還是如出一轍的實驗數據。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記錄出現了越來越嚴重的排異反應。
哪怕裴伥不是專業人士,也能從上面越來越駭人的數據感受到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間的痛苦。
這樣的痛苦是慘無人道的,驚世駭俗的,更是鮮血淋漓的。
而實驗記錄的标題卻是可笑的“人體進化”。
他一直都知道陳絲情是個瘋子。
卻不知道對方還做着如此可笑的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