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執若有所思,楊麼福臨心至,大聲道:“這是狗皇帝的大劫,卻是我們的機會!”
衆人皆以為然也,鐘執的目光掃過堂下,眸中幽光在搖曳的火焰中映得愈發詭谲難測,附和的都噤聲了,在難捱的寂靜中,楊麼不敢擡頭,隻是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滲出鮮血。
清瘦的老者忽地仰天大笑,對着半跪的楊麼與黃佑居高臨下道:“就依你二人吧。”
楊麼懸着的心還未放下,說時遲那時快,鐘執又舉起手中環首刀,揮向趙明,卻在刀鋒擦到脖頸時堪堪停下,留下一道血痕。
“汝且記着,老夫能捧起聖火,亦能焚盡僞神。”
趙明拂過頸間血滴輕笑:“天王聖明。”又轉向楊麼和黃佑作揖:“也謝過兩位首領。”輕飄飄的态度,似乎剛撿回命的那個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鐘執冷哼一聲,未再多言,宣布散會,打着哈欠的衆人作鳥獸裝散去。
翌日清晨,趙明走入青石甬道盡處的石壁,扣門三下,與周圍渾然一體的暗門軋軋而啟,雖是白晝,門内卻沒有一絲光亮。
虞滢滢提一盞青釉龜鈕燈,像是沒有骨頭般斜倚在牆角,在忽明忽暗的燭火映照下,恍如鬼魅,幾乎把趙明吓了一跳。
“有勞姑娘久候了。”趙明未作埋怨,隻是含笑作揖,溫聲如玉。
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嗓音低沉卻能讓人酥軟了骨頭:“跟上吧。”
趙明突然覺得有趣,不在楊麼跟前,虞滢滢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千嬌百媚但又處處帶刺,反倒别有一番風情,吸引人躍躍欲試,剝開層層僞裝,底下藏着什麼秘密。
虞滢滢,在鐘執收養的孩子中排名第五,也就是楊麼常喚的“五姐”,她還有一個特殊的身份,刺青師。
凡入教者,皆要在其手下受千針之苦。
“幺妹昨晚不是還嚷嚷着要陪你來?”提起楊麼,虞滢滢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自問自答:“那丫頭肯定又睡過頭了,因着賴床誤了多少事。”妖娆美人一旦開口就停不下來,數落了一路,活像個操心的老媽子。
趙明倒是落得輕松,隻要聽着答諾便是,他的注意力落到牆上的壁畫。
畫面描述的是永恒之父明尊的三次召喚,在此過程中,有着光明靈魂和黑暗肉身的人類誕生。
雖然明尊沒有放棄對人類的救贖,但光明王國與黑暗王國的鬥争永不停歇,正如同時寄寓這二重截然相反特性于一身的人類。
“脫衣。”虞滢滢脆生生的指令,打斷了趙明的沉思。
女人素手揭開狻猊香爐,青煙化作兩條糾纏的蛇向空中散去,沉香混着龍涎木的氣味更加濃郁。
趙明褪去襕衫,順從地躺在密室中央的冰床,上面鋪了厚重的虎皮,雖是寒冬臘月,躺在上面也并不冷,倒是虞滢滢指尖劃過脊背的觸感更冰涼。
“摩尼教衆不拜偶像,唯敬日月。”丹蔻染紅的指甲摩遞掐住第七節脊椎:“‘天王’給你選了雙輪金瞳,諾,就是那一處。”
虞滢滢指給他看壁畫上相扣的兩輪金環,環中還嵌着密密麻麻的楔形文字,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懷好意:“不過昨夜你被小十一腦袋紮成刺猬,也沒皺下眉,便知你是個不怕疼的,我這點繡花功夫算不得什麼。”
果然,趙明依然是那幅笑意盈盈的模樣:“趙某信得過虞娘子的技藝。”
“可我信不過你。”
虞滢滢從白檀木匣請出一支黑曜石針,管内流淌着金液,素來溫婉的眉眼倏地淩厲如壁畫裡的電光明王。
她将石針抵向趙明脖子上的人迎穴,輕則昏迷,重則七竅流血而亡,威脅道:
“我妹妹是個心思單純的,老實交代,你屢屢勾引她想作甚?否則莫怪我一個失手……”
恰在此時,密道處傳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