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這會沒有其他人,喬毅用力抓了下彭遠的手,讓他别再聲張。
那手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涼到骨頭。
“沒事。”喬毅忍着作嘔的味道,嗓子幹啞,眼神倒還清明,“急火攻心而已,沒事,信我。你先收一下。”
彭遠點點頭,幹活還算利索,不一會連垃圾也扔了出去。
為了避免别人看出什麼,兩人像是餓極了,衆人剛回來,他倆一前一後都要去食堂吃飯。
這會食堂人不多,還沒坐下。彭遠就迫不及待的開口,“我可以什麼都不問,但你必須去檢查,下午就去。”
“你要不要号号我的脈,”喬毅笑了一下,卷起襯衣的袖口,一截白到晃眼的手臂露在外面,“正好瞧瞧你的功力。”
“不号。我隻相信機器檢測出來的數據。都吐血了還笑的出來。”
“就是因為吐了那口血我人才無恙,要是不吐出來估計這會進ICU了。”
彭遠連呸三聲,用筷子把餐盤敲的叮當響,“胡說八道什麼呢,自己咒自己啊......”
上次彭遠目睹了吵架,又擡頭不見低頭見,知道是早晚的事,喬毅沒避諱,把那幾條讓他差點死去的新聞翻出來給彭遠看。
半響,憋出一句“主任,我替你不值。”
“我以為你會為我不平。”
感情世界裡沒有公平不公平,愛時長覺付出不夠,而不愛時才衡量多少,但既然不愛了,追究又有何意義。
“你為他付出,他卻跟别人結婚,這是在欺騙你的感情,人渣。”
“他也同樣付出了,隻是改變不了什麼而已。”
彭遠坦白他從好多渠道攻略了周清予,摸清了五六分的底。
現在這樣的社會同性之間的愛情很正常,可喬毅礙于周清予的身份不能正大光明。周清予既做不到公開出櫃又做不到自身檢點,身邊不是紅男就是綠女。明知自己左右不了未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七年前是,現在也是。
喬毅一直是默默承受,不計較任何一點,心甘情願的付出,這還不夠嗎?
面上苦,心裡也苦,眼底的猩紅猶在,整個人看上去恹恹的,“沒準是我貪圖錢财,想不勞而獲呢?”
“不可能,如果是那樣你就不會拿科主任的位子換科研項目立項了。”
喬毅低下了頭,肩膀微微内扣,呼吸帶着身體顫動,看起來很虛弱。一股莫名其妙的紛亂思緒猝然的嵌入了腦神經,他恍然,這話是在逗彭遠還是在消遣自己。
曾經周清予也讓他正大光明過。
在他朋友,他大哥,他母親面前也沒從含糊過,換來的是慘烈的收場。
“你們,你還會跟他?”
如果周清予結婚了,喬毅還跟他保持這樣的關系,那真是做實了“寵兒~”這個身份。
“應該真的要結束了。”他輕輕的說。
喬毅想回家,想安安靜靜的呆一會,拒絕了彭遠共進晚餐的邀請。
出了門診樓,繞過後面的小花園,從醫院的北門出去,那邊人少,可以避免與熟人招呼。
初夏時節,已有了今年必是酷暑的感覺,臨近7點,天還大亮,重點是熱。
喬毅猛的停住了腳步,右側肩膀被拍了一下,他下意識的從左側回頭,果然是這樣的小把戲。
“幾歲啊,哄孩子呢。”天是熱的,喬毅卻裡外都是涼的,他感覺很不舒服,但還是歪頭笑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我在門診樓外等你,結果你出了門頭都不擡徑直後撤,害我好一頓追,”夢白低頭随意的擡了下腳,讓喬毅看她穿的可是高跟鞋,“喊你也不聽,故意的啊?”
“怎麼可能?真的沒注意。”
夢白說的是句玩笑話,但此刻喬毅情緒不佳,心思不大,斂着表情有點着急,“找我有事?”
“看到新聞了吧,還好嗎?”
“嗯。沒事,謝謝。”
喬毅狹長的眸子裡暗含着星辰萬千,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郁,但現在璀璨夜空隻剩濃墨的漆黑,仿佛凜冬的凄涼。
一股濕熱的風刮過,帶上了夜幕,天色暗了下來。
兩人站在人行路的一側,路燈亮起,樹影斑駁。
“我有事。”
夢白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着腰,腳尖一下一下踩着地上的亮點說,“我有事。你這個被寵的坦然接受,我這個不沾邊的倒是傷春悲秋,矯情吧?”
她兀自的仰着頭笑。
如果喬毅是光明正大的正牌,那她倆好歹算是淪落的情敵。如果喬毅跟她一樣是被用過的伴,那最不濟也算是同行。可,這算什麼?
諷刺!
“去喝一杯吧,慶祝一下。”
“慶祝什麼?”
“你我得以解脫,早日光明複得。”
夢白會不會光明複得喬毅不知道,但他自己,至少這輩子不會了。
人的一輩子隻會愛一個人,其他的隻是無數次在跟這個作比較,喬毅認定他得到了就是最好的了,無需驗證,無需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