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布卷兒分别裝在陶瓷杯裡,加水,然後用一隻最小的鍋開始隔水煮杯子。
喬安娜忙着做洋蔥餅,時不時迷惑的看過來一眼。
安珀縫完長袍,喬安娜也差不多做好了一籃子餅,準備去送午餐給同事們。
“早點回來拿你的頭花哦。”安珀一面說,一面準備處理她煮的布。
喬安娜半信半疑的走了。
安珀把布拿出來洗幹淨,然後挂起來晾幹。
“做個花而已應該不用泡明礬水固色……”她自言自語着,估計着麻布的顔色和大小,心裡迅速打了個底稿。
喬安娜給她留了一隻餅,趁熱确實好吃。
方才薅蕨葉子的時候,她發現之所以窗外會有茂密的蕨,是因為這個廚房外地勢比較高,顯得裡面成了半地下室。
她又探頭向外張望了一下——不遠處好像就是條石打底砌成的城市廣場。
即便在安珀·潼恩的記憶裡,城市廣場也屬于一直在路過,從未下車走走的地方。
——對,任何貴族小姐的貼身女仆,出門都是要麼緊跟着小姐要麼待在馬車裡,還真不可能出來見世面。去過僅有的人多一些的場合……好像就是貴族的晚會和教會的學校。即便和别家女仆遇到了,礙于規矩也不能交朋友聊天的。
——逛街是一種重要的娛樂活動,但那也是工業化之後才會被貴族認可的娛樂活動。這會兒的貴族是什麼作風?讓商人把東西送到家裡挑,或者派仆人去買。社交炫富性質的拍賣會例外。
可能這個世界的洋蔥質量比較好,安珀這樣偷工減料染出來的布,晾幹後色澤還挺明亮的——金黃,紫紅褐色和淺綠都在算得上養眼的範圍。
然後她動作飛快地剪折縫,一大朵布花在手裡漸漸成型。這對她來說實在沒難度,一面縫還能一面走神琢磨之前觀察到的東西。
——街道上衣物主色調是藍和棕,明顯沒染色過的也常見,說明染色工藝不發達。
——但貴族們的衣物還都挺華麗的。所以鮮豔的色彩屬于高端産品?
“染色,是大地之主和匠造之主教會獨有的技術,”門口傳來卡洛爾的聲音,“倒也不是禁止外人學習和使用,而是大部分材料和制造過程都太臭了,以至于被列為賤業,工坊不能入城。”
安珀吓了一跳,尋思自己剛才是不是有可能在自言自語?
而剛從外面回來的卡洛爾卻繼續說:
“——我覺得以你的天賦,确實匠造之主的教會會特别喜歡你,但我跟你講,去了染坊不被熏吐的女孩子,還沒聽說過呢。”
“不不不,”安珀舉着剛完工的頭花鄭重聲明,“我不去!絕對不去!我就隻是想給喬安娜做個頭花。”
——街上馬糞味我都相當不适應,跑去傳說中染缸臭到連蚊子都會躲開的菘藍工坊?作死也不是這麼作的。
卡洛爾露出個明顯的,有點使壞得逞的微笑來,從善如流地轉移話題:
“喬安娜一會兒就過來了,你應該回床上躺着去,盡量多睡。”
“我可以回家拿我的衣服和針線包麼?”
安珀剛随口這麼一提,卡洛爾的表情就變了。
他遲疑了片刻,擡手揉了揉鼻尖,慢吞吞的說:
“莫裡斯伯爵今早拉着我在教會做了個證明——具體内容是:由于安珀·潼恩轉錄儀式後有失控迹象,又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強行凝聚鑰匙,已經……死于心智崩壞。鑰匙應遺言轉贈達蓮娜·莫裡斯。——在雷霆之主和光輝之主的教會各有備案。”
安珀有點傻眼,咋回事,這就被社會性死亡了?
“那……我得改名嘛?”
“不需要,”卡洛爾耐心解釋,“安珀這個名字很常見可以繼續用,隻不能用潼恩這個姓氏而已。”
“達蓮娜大小姐開心麼?”安珀沒話找話,她其實對自己又隻是“安珀”了挺高興的。但是大家眼裡的曾經的安珀是非常在乎大小姐的乖乖仔,她覺得裝也得裝得有始有終。
卡洛爾抿了抿嘴。
“莫裡斯小姐特别開心——成為我主的祭司以來,我做過很多訃告,現場從來沒有見過像莫裡斯小姐這麼開心的先例。”
沒立場罵安珀不能對達蓮娜好,他還是可以極其不屑的對達蓮娜開嘲諷腔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