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霁輕輕攪動着面前的湯勺,金屬與瓷器的碰撞聲在雷雨間隙格外清晰。"我收藏了哥哥所有的作品集,"他直視俞楓晚的眼睛,"特别是'光之折痕'那個系列,看了二十三遍。"
俞楓晚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了餐巾。那是他研究生時期的作品,從未正式出版。
晚餐在詭異的氛圍中繼續。時霁大部分時間保持沉默,但俞楓晚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身上,像某種冰冷的爬行動物。當俞楓晚第三次借口去洗手間暫時逃離時,他發現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洗手間的鏡子映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三十歲不到的年紀,眼角已經有了細紋。俞楓晚潑了把冷水在臉上,試圖沖走那種被狩獵般的不适感。
走廊盡頭有一扇半掩的門,微弱的燭光從門縫滲出。俞楓晚發誓自己沒打算窺探,但當他經過時,一陣風突然吹開了那扇門——
牆上的東西讓他的血液瞬間凝固。
整面牆貼滿了剪報、打印件和照片。他的畢業設計展、他獲得的每一個獎項、他在雜志上發表的文章,甚至是他走在街頭的偷拍照。有些照片已經泛黃,看起來至少有五六年曆史。而在正中央,是他去年在東京領獎時的巨幅海報,旁邊密密麻麻貼着日程表和機票預訂記錄。
"喜歡我的收藏嗎?"
聲音從背後傳來,俞楓晚猛地轉身。時霁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走廊陰影處,燭光在他臉上投下跳躍的光影。他比俞楓晚矮半個頭,但此刻的氣場卻讓俞楓晚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後背抵上了那面可怕的牆。
"你——"
"從十二歲開始,"時霁向前一步,手指輕輕劃過牆上一張俞楓晚大學時期的照片,"媽媽病房的電視上看到你的采訪,說'建築是凝固的時間'。"他又向前一步,俞楓晚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那時我就決定,一定要見到你。"
閃電再次照亮走廊。俞楓晚這才發現時霁的瞳孔在黑暗中放大得幾乎覆蓋了整個虹膜,像兩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我們該回去了,"俞楓晚強作鎮定,"父親在等。"
時霁笑了。他伸手替俞楓晚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領帶,指尖有意無意擦過喉結。"當然,哥哥。"他的聲音甜蜜得像是浸了蜜糖的刀,"我們有的是時間。"
俞楓晚幾乎是逃也似地回到餐廳。但整個晚上,他都能感覺到時霁的目光如影随形,像一道無形的鎖鍊,悄然纏繞上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