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撒有些被吓到了，他不習慣和異性如此近的身體距離，也不習慣這樣被人稱呼，“這雙眼睛隻是天生變異而已，沒有什麼特殊含義。”
“哦？是嗎？”凱撒感受到安妮的視線聚焦于自己的左眼，仿佛她已經看見隐藏在魔法僞裝下的金色秘密，在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她卻突然松開了手，拉開了距離。
“北地沒有我不認識的人，你從哪裡來？”
“我之前生活在聖都耶路撒冷，現在來北地這邊工作。”
“做什麼工作？看你也不像傭兵的樣子。”
“……在北地大公府上做傭人。”
安妮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北地大公的城堡可是這裡最好的地方了。”
凱撒不希望陷入這樣稀疏平常的閑聊，他來酒館的主要目的還是收集情報，他清了清嗓子，整理好表情，希望自己的僞裝能比較自然，“你知道最近海港周圍不是遊蕩着一個專殺女性貴族的殺人犯嗎？女爵大人整天提心吊膽的，自己不安心就折磨我們這些傭人，我看也隻是個有點能力的哨兵而已。”
“嗨兄弟你可不要小瞧了那個殺人犯。”剛剛還坐在地上的傭兵蹭地一下湊到凱撒身邊，端起吧台上的啤酒再悶了一口，“我們都叫他，‘斷喉者二代’。”
“二代？還有一代嗎？”
“‘斷喉者’指的是一百年前的一個殺人狂，那時候還有國王，這家夥殺的人比二代多得去了，不僅是貴族連妓女都殺，他和二代的共同點都是隻殺女人，用手把她們掐死，連脖子都掐斷，而且迄今為止，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這兩個人的一點消息，連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都不知道。”
“警察什麼都查不出來嗎？”
“小弟弟你肯定還沒來北地多久吧？”傭兵端着他的啤酒高高舉起，“北地的警察都是一群吃白飯的混球，除了耍官威什麼都不會，如果有人偷了你的金子，搶了你的面包，殺了你的媽媽，你要找的不是警察而是我們傭兵。”
“感謝操蛋警察給的生活機會！”
“感謝操蛋警察給的生活機會！”
整個酒館的人都舉起酒杯附和起他，人群的熱度又再次攀上一個高峰，酒鬼們一挨到酒就不知道前朝今夕了，誰也沒注意凱撒捂着額頭長歎一聲。
查案的主要助手肯定是警察，如果他們真的如此無能……
安妮以為他隻是不适應酒館裡的混亂，安慰他：“酒館裡天天都是這樣，你習慣就好。我請你一杯啤酒。”
“謝謝你，不過我得走了。”凱撒推開安妮遞來的酒杯，敏銳的眼睛看向酒館門外。
沒想到親自來了。
03
凱撒和他的狼狗登上停在酒館門外的紫色華蓋馬車，邊角裝飾的流蘇綴着珍稀的紫水晶，因着他的動作相互碰撞玎玲珑璁，馬車内同樣暗紫色裝扮的女人早已等候多時，與外面穿戴過多而臃腫的行人不同，除了一件貼身直領絲綢長裙外，她隻披了一件長及腳踝的皮草披肩，白薔薇纏繞的十字架被夾在她的胸脯間，白金色的波浪卷發下，烈焰紅唇旁,有一顆象征欲望的痣。
凱撒對美的認知非常貧乏，大多是源于在教廷檔案館中所見的肖像畫，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地認知到，眼前的女人美過世上絕大多數人，但他也認為美的同時也是無用的。
他在馬車上坐好，從衣領下勾出串着紅寶石權戒的金鍊，他将教廷全部的權力戴在拇指上，女人恭敬地彎下腰親吻他的戒指，
“北地公爵卡羅琳，向您緻意。”
凱撒想起之前所聞，有些好奇，“你叫卡羅琳，這座城市也叫卡羅琳娜堡，是巧合嗎？”
“……這是北地的習俗，當一個地名被賦予一個新生兒時，也寓意着父母将這個地域的未來寄托在這個新生兒身上。”卡羅琳輕輕一笑，這其實是全國流傳許久的習俗，不過再怎麼衆所周知的習俗，也與這位經年累月被關在教廷内的聖子無關吧，“我的父親是最偉大的北地公爵，被他寄予厚望的我也不會讓您失望，聖子殿下。”
“教皇冕下囑咐您隐瞞身份，所以明面上您是我的書記官，這個職位形同虛設，但因為我‘派遣’您監督斷喉者一案的進展，所以可以确保您查案的過程暢通無阻。”
“我聽說北地的警察懶惰且無能。”
“這的确是事實，或者說也是北地的一個風俗。”卡羅琳依然保持着得體的笑容，她絲毫沒有羞愧或是不恥。
凱撒皺起眉，“身為北地大公，你就不打算做出行動嗎？”
“您的意思是改革嗎？改革是一件，漫長而辛苦的事情，不是嗎？”卡羅琳彈了彈指甲裡的污垢，馬車剛好也在此時停下，“警察總局已經到了，我身份特殊，況且海港那邊還等我，就不送您進去了。”
凱撒瞥了她一眼，藏好自己的紅寶石權戒，準備帶着狼狗下車。
卡羅琳的眼神掃過緒蘭身上不算厚重的皮革外套，在卡羅琳娜堡的寒風中還是太單薄了，“稍等，殿下。”
“還有什麼事嗎？”
凱撒帶着防備看向這位北地大公，卻在這一刻難以找到她笑容中原本的遊刃有餘。
卡羅琳抓着皮草披肩的兩側，猶豫後還是沒有将它脫下，“殿下，北地不比溫暖的聖都，要是着涼可不好了。”
“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
“我知道了。”
凱撒對她的異樣有些疑惑，但他并沒有過多在意，徑直下了馬車。
北地的建築多數是雄偉高大的，警察總局也不例外，巨大的黃金徽章挂在高處，其餘純金的裝飾數不勝數，整幢大樓在冰冷的陽光下反光得刺眼，如果不是事先已知，都不會認為如此豪華的建築是警察總局。
04
于連在街道邊上等了很久了，他不耐煩地搓撚着洗到發漿的馬甲下擺，有些懷疑茶水間聽來消息的真實性，正當他打算放棄時，一輛裝飾着紫水晶的馬車停在了警察總局的大門前。
紫色，代表着北地大公的顔色，上流社會如此熱烈地追捧這位北地的統治者，甚至将她喜愛的顔色視為流行标杆，近段時間這股風氣流向了平民間，紫色系的衣飾已經漸漸有賣脫銷的趨勢了。
從馬車上走下一個穿着昂貴皮革的少年，跟着他走下來的那隻黑色狼狗大得吓人，于連看着都心裡發怵，他用指甲狠狠紮了下掌心，強迫自己丢掉恐懼，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
“您好，書記官大人。我是前來接待您的于連，請跟我來，我将帶您參觀總局。”
少年走近時于連才發現，他們二人差不多高，看起來這是哪個大貴族的兒子來給履曆鍍金了。
凱撒很高興能遇見年齡相近的人，他對于連笑了笑，率先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緒蘭·凱撒。”
于連第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差點忘記了如何回應這種禮節，愣了愣才回握上去，“啊……好的，凱撒大人請跟我來吧。”
凱撒再次因為稱呼愣了愣，不過他很快釋懷了，他想既然如此，就讓“緒蘭”成為獨屬于教皇冕下的稱呼吧。
“我想先去見斷喉者案件的負責人。”
“我聽說您是從聖都來的，這是聖都的新制度嗎？不好意思我們這還沒引進這個，斷喉者隻要一作案各位警長都會加大關注力度的。”
“是嗎？”凱撒皺起眉，在總局大廳裡停下腳步，又有幾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上來迎接他，但除了他們空蕩蕩的廳堂内不見人影，半掩着門的茶水間卻傳來年輕人的談笑聲和葡萄酒的香味。
“我們帶您去您的辦公室，就在三樓的走廊盡頭。”
“不用了，我自己去。”凱撒帶着黑狗走上金鑲邊扶手的樓梯，沒有回頭，沉下來的聲音裡有了怒火，“請讓總局所有高層都來辦公室裡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