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然帶軍踏入您的領地是我判斷失誤，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

“說得這麼好聽，要不要把你的領土都先無償獻給陛下來……”

“你……”

卡羅琳與烏洛圖斯同時噤了聲——強大的精神力威壓像一雙無形的手按住了他們的肩膀，些微的壓迫感帶來一點暗示，作為等級更低的烏洛圖斯更是扶着身邊的矮桌差點要從椅子上摔下去。

——與他十分常見的亞麻色頭發相同，身處聖都權力最中心的獅鹫公爵，隻是一位再尋常不過的C級哨兵。

“兩位有些失态了。”

“這是第一次，我可以原諒。”

窗前的扶手椅上，金色的短發在春日的陽光下泛着某種冰冷而清朗的光，凱撒低垂着眼撫摸躺在大腿上的幼獅，對二人剛才的争議下了決斷，

“獅鹫公爵領兵踏入北地一事，将由我來決議。”

威壓撤去，卡羅琳與烏洛圖斯終于可以自由行動，二人立刻跪下行禮：

“一切聽從您的指令，國王陛下。”

坐在一旁并未參與争論的安東尼奧也在餘威之下出了一身冷汗，他在這一刻明白，僅僅幾日過去，眼前的人已經不再是酒館裡那個普通且不起眼的少年，他将在不久的将來成為掌控國家命運的國王。

“我将穿過西山與東沙的領土返回聖都舉行加冕儀式，是否随行兩位公爵可自行安排，但我要你們身邊最精銳的一支部隊與安東尼奧一起跟随在我身邊。”

“加冕儀式結束之後，我會将軍隊歸還給你們。”

“是，國王陛下。”

安東尼奧和另外兩人一同再次行禮，他握緊的拳頭難掩心中翻騰的熱意

——是的，這才是紅龍血脈百年以來的夙願，這才是他真正應該尋求的使命！

如果緒蘭·凱撒能在這條正确的道路上繼續前進，安東尼奧和玫瑰騎士團也将誓死追随！

而在三人跪地所不可視的前方，一直低着頭的凱撒向後擡起頭，在窗外明朗的天空中，他的目光尋找着一個答案……

47

“好了，别嚎了傻子。”

“我怎麼知道他突然要停下？”

卡羅琳揪住身下白熊的耳朵，阻止對方不滿的吼叫聲。

距離在北地最後一次見到凱撒，已經将近一年的時光了，據說在這一年中他帶領着安東尼奧與三支軍隊穿過西山與東沙，西山的大主教雙膝跪下親吻他的手背，為他獻上象征天空與永恒的黃金權杖，東沙的克利奧帕特公爵為他舉辦整整兩月徹夜不眠的慶典，并用無數珍奇寶石與魔法秘寶為他打造一輛極盡奢靡的馬車。

而現在，聖都耶路撒冷由純白大理石與澄黃重晶石磚交錯堆砌的城牆就在眼前，城牆上獅鹫公爵帶領城内所有貴族打開了城門，夏季強烈的陽光照亮前方的開闊大道，再無阻隔，暢行無阻，可凱撒卻在這時要求所有人原地停駐，不得繼續前進。

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可注視着那輛已經象征着尊貴與不可冒犯的黃金馬車時，已經沒有人能猜透裡面的旨意。

許久，馬車内傳出一道輕聲的命令，玫瑰铠甲的騎士吹響号角，國王的列隊終于浩浩蕩蕩地駛進聖都。

黃白相間的筆直大道一路通向前方，聖都上上下下無論貴族抑或平民皆跪伏在道路兩旁，盡頭就是這個國家的心髒——教廷。

身着純白铠甲的聖殿騎士團将這處禁地層層包圍，每一位騎士都是從頭部到手指完全覆蓋，某種粘稠的白霧從盔甲的間隙中不斷躍出，像是無數次沒有結果的逃離。

最神秘也是最神聖的聖殿騎士團，并不像是守衛教廷的騎士，更像是被禁锢于此無法逃脫的幽靈。

而在隊列最前方的一副铠甲，從其中溢出來的煙霧是令人恐懼的純黑色，與大理石的潔白來自完全相反的地方；可同時這也是身形最挺拔，最堅定的，聖耶路撒冷大教堂裡最狂熱的衛道者與他相比也要相形遜色。

凱撒見過這樣的身影，他認出來，那是他的教習——亞伯·亞當斯。

黃金馬車繼續向着純白的教廷前進，盛夏的太陽本該暴烈地掠奪一切陰影，天空卻在此刻漸漸暗了下來，人們直到眼前的磚塊已經被陰影覆蓋時才終于發覺，有人擡頭看向天空，驚叫一聲：

“是日食！”

天穹已經如同夜晚一般漆黑，一切與光源有關的魔法都在此刻失效，原本的巨日已經被純黑的月影吞噬了半邊，殘破的缺口泛着某種血紅色的模糊光影，像是被野獸撕咬後皮破肉綻的傷口，而漆黑的月亮仍在緩緩移動，誰也無法阻擋它吃掉整個太陽。

——在這新王登基的時刻，卻出現這百年難得一遇的異恐天象，像極了神明因不悅而降下的滅世預告！

人們尖叫。人們逃竄。人們踩踏。就連列對于中央大道上的玫瑰騎士團都有動搖的身影，隻有黃金馬車在既定的道路上繼續行駛，在通向教廷的最後分岔路口中選擇了另一條道路，最終停止在那幾乎要被遺忘的王城前。

于月亮幾近吞食太陽的最後一刻，緒蘭·凱撒從黃金馬車上踏出第一步，他沿着落滿塵埃的鍍金台階逐步向上，每一步的腳步聲都是如此堅定而響亮，像是喚醒迷途羔羊的晨鐘聲，回蕩在整個聖都耶路撒冷中。

驚恐的人們漸漸不再彷徨，借着最後一息微薄的光芒，他們注視着那個身影走向王城的頂端。

凱撒登上台階的盡頭，這裡是皇宮的入口，也曾是王權至尊的宮殿——無需任何光亮，他已經能清晰地看見裡面的一片狼藉。

無數的建築殘骸與華服碎片，遍及裡外的幹涸血迹和鏽蝕武器，以及那靜靜倒在王座之下，由黃金打造框架，鑲嵌上千顆寶石的國王王冠。

凱撒向着它伸出手，它便出現在他雙手之間，皇宮内的一切也複原如初，接着他短暫地停滞了一會，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的出現，可什麼也沒有發生。

那個人并沒有來。

于是緒蘭·凱撒為自己戴上了王冠，為自己加冕。

天幕似乎被燒出了一個洞，從中溢出耀眼的光線，随着燃燒的豁口越來越大，黑色的月亮像是在被熾熱的光芒焚燒驅逐，當凱撒轉過身面向聖都的民衆時，太陽已經重新占據明亮天空的主位，光明已斥逐一切黑暗。

“不必害怕，我的臣民。”

微風拂動金色的短發，那金綠異色瞳中閃爍的光澤與太陽同輝，國王王冠上耀眼的光芒如同這盛日驕陽一般普照大地。

“我既是你們的太陽。”

“我将帶領你們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