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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撒是獨自一人在神像下醒來的。
他注意到了手下毛茸茸的觸感,金色的小獅子從他懷裡擡起頭來,圓圓的耳朵在輕輕抖動,歪着腦袋像是笑了一下。
“終于見面了,太陽。”
凱撒笑着撫摸自己的精神體,他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原本的高熱與疲倦已經一掃而光,某種溫暖而堅實的東西沖刷着他的身體,森林中連最輕微的風聲盡數落入他的腦海,教堂石牆上細小的裂紋也是如此清晰可見,這一切已經不會再刺痛他的神經,他知道自己已經擁有了一副全新的身軀。
他知道是誰幫助了自己。
“他呢?”
“已經……離開了嗎?”
凱撒抱着太陽站起身,他回身看向身後殘毀的神像,教堂破敗的半邊屋頂下,月光傾身為脖頸之上的空缺蓋上一層朦胧的紗,在晃蕩的恍惚中,凱撒似乎看見了某個熟悉的面孔……
他有太多想問的了,為什麼教皇會僞裝成吟遊詩人出現在北地?他的身體到底如何?他做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曾經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找到所有的答案,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裡
——聖都,教廷與王城所在之地。
“凱撒!”
熟悉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一道白金色的身影沖進小教堂,緊緊抱住了他。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以為,我又一次要……”
卡羅琳擁抱的力度有點讓人難受,太陽掙紮着讓他們狹窄的懷抱中爬出來。
凱撒最初被卡羅琳突如其來的感情吓到了,但他在她身上聞到了血的味道——并不是略微有些甜膩的新鮮血液,而是在鐵甲下未能得到及時治療而發炎流膿的腥味……
不需要去問前線的戰況有多麼慘烈,不需要去猜測她是如何在短短一日内趕回卡羅琳娜堡,凱撒已經明白了一切。
“是的,我已經沒事了。”
他回應了卡羅琳的擁抱,最後那聲隐匿于遙遠血脈中的稱呼消散在這短暫的沉默中。
小教堂門外同時趕來的安東尼奧和安妮看見安然無恙的凱撒,也紛紛長舒一口氣放下懸着的心,正在趕來的親衛隊與玫瑰騎士團即将宣布大獲全勝的好消息。
下一步,就是要迎接國王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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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出人意料的是,與他們共同抵達卡羅琳娜堡城門下的,除了北地大公的主力軍,還有一支身着鐵甲的軍隊。
——獅鹫的軍隊。
兩軍對壘于黑曜石城門下,平靜無波的風吹過,戰争或将一觸即發。
安東尼奧試探性地詢問凱撒,“殿下,我們會遵從您的命令為您獻上勝利。”
立于衆軍之首的凱撒身形沒有動搖,他的眼睛仍然直視着前方,
“原地待命,等候我的命令。”
“是,殿下。”
一旁的卡羅琳和他一同應了,他們注視着金發的青年緩步走到戰場中央,催動手中鑲嵌着紫色紋路的鑰匙打開卡羅琳娜堡的大門——在這一刻,不僅是三支各事其主的軍隊,連城門後翹首以盼的一城民衆,都在等候他的下一步動作。
凱撒看向獅鹫旗幟下的某一個方向,“上前來吧。”
那人迅速從高大的坐騎上下來,他手中捧着什麼沉重的東西,背後引人注目的鮮紅色披風在疾行的步伐中搖晃,而作為血統與實力證明的亞麻色短發,相較之下也太過不起眼了。
他在凱撒面前單膝跪下,高舉雙手獻上那件厚重的,有着白色絨毛封邊的紅裘。
“獅鹫公爵德·烏洛圖斯,向您獻上最高的敬意。”
“國王陛下。”
他的這一句稱呼,向在場的所有人明确了凱撒的道路。
“請讓我為您……”
凱撒沒有給他過多獻殷勤的機會,直接伸手拿了那件紅裘披上,白色絨邊稱得他的面容是如此高貴,與孤兒院中深藏的那些畫像别無二緻。
他向着面前的獅鹫公爵,以及遠處的卡羅琳和安東尼奧下達了命令,
“請三位在原地駐紮軍隊後,随我一同進城吧。”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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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鹫公爵是一位留着小胡子的優雅的中年男性,他柔軟的亞麻色頭發被全部梳向後方,同色的眼睛總是對任何人透露出禮貌且尊重的注視,光看他的相貌或許隻會認為他是某位和藹親切的長輩,但密密交織的金線在他墨綠色的領口前勾勒出大片鸢尾花的圖案,配上耀眼的流蘇肩章與玎玲作響的徽章,使人無法忽視聖都唯一大貴族的榮耀。
“國王陛下,請讓我說明我的來意。”
黑曜石城堡最高處的小房間裡,烏洛圖斯是三人當中最先起身發言的,另外兩位卡羅琳與安東尼奧相互對視一眼,沒有打斷他的發言。
“陛下,教皇冕下已經因為疾病纏身難以處理政事,教廷的大門緊閉不知多少時日,整個聖都,乃至整個國家都在等待着一位統治者。”
“當我聽聞您身在北地的消息後,便立刻動身前來,想要迎接您重歸聖都,盡管中途有些誤會,但我願通過一切考驗,以證明我對您的忠誠。”
“誤會?”卡羅琳嗤笑一聲,“公爵大人所說的誤會就是領着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攻入我的領地?您是想接陛下回聖都,還是想把陛下綁回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