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那聲音由遠及近,在玉石屏風後停住,聲音飄渺進氤氲的熱氣中。
“陛下,還剩不到半個時辰,您……”
季安舟背對着屏風,不耐煩的擡手,屏風後的黑影頓住,過了會兒,默默退下了。
之前見季安舟都是一身幹練的龍紋綢緞長袍,今日是蕭鶴塵初次見他穿皇帝的龍袍。
那衣服奢華,一針一線都好似織盡了天間遊龍,海邊驚鴻。金絲銀線,以最精巧的工藝,繡出了錦繡河山,和真命天子的胸襟百川。
蕭鶴塵在台下看着季安舟,驚訝的移不開眼,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原來這就是古代的皇帝。
剛才的嬷嬷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呵斥道:“不準盯着天子看,沒規矩!不懂尊重。”
蕭鶴塵不動聲色的移開視線,裝作若無其事。
此時王公貴族都來落座。一個個頭戴金钿,腳踩綢緞的貴族女子,和一身官袍,腰牌閃爍的男子紛紛落座,他們看着空空如也的帝師位子,開始熟絡地竊竊私語。
蕭鶴塵在台下候着,此時不到他出場的時候,他看着那群人,他們談笑風生,交談甚歡,有的甚至指着帝師位子,捧腹大笑。
蕭鶴塵依稀覺得很不舒服,雖然現在那個位置上還沒有他,但是似乎已經能感覺到未來的阻力有多大。
“什麼時候開始?”蕭鶴塵問身邊人。
“快了快了,等陛下先上台。”那嬷嬷回應。
蕭鶴塵在心裡不免擔憂,季安舟潔癖真那麼重嗎?擡頭看看台上聊的熱火朝天的文武百官,心情又不免的低沉下來。
迎着涼風吹,許久,他再次恢複不悲不喜的情緒中。
“皇上駕到——”聲音遠遠傳來,給蕭鶴塵吓得一哆嗦。
季安舟緩步從落座的地方走上台前,在正中央的金碧輝煌的龍椅上,一掀龍袍,轉身坐下。
“請新任帝師落座——”
鼓點聲響起,和着冷風,一下一下擂擊在蕭鶴塵心口。他不自覺攥緊了拳,試圖壓下去此時無比的緊張。
衆人隻見那一抹青綠自寒風中徐徐走來,仿佛春日信箋,宛如昭昭春景,清新淡雅,來人長發及腰,堆鴉缱绻。眉宇溫柔,藏住了恣意與英氣。他步履輕盈,在衆目睽睽之上,莊重肅穆的台前。
蕭鶴塵上來後有些茫然,方才台下遮擋視線,看不真切台上的景緻布局。
除中間的篝火外,周遭擺了好幾張席位,蕭鶴塵不知到底昨哪,生怕壞了大興的規矩。
他茫然的踱步,周圍寂靜無聲。
沒一會兒,上來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手裡提着炭火,要燃着篝火。
“您好,請問……呃,我坐哪兒?”蕭鶴塵病急亂投醫,用現代人的問話問這個雜役。
雜役看見他,上下打量他一番,發現這是前不久的階下囚,還名不正言不順的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帝師,自然不痛快。
他翻個白眼,沒打算理他,正轉身準備走,卻又張口道:“您高擡貴臀,坐哪兒不成?别坐我這火坑裡就行,我要生火了,起來……”
“放肆!”季安舟冷冷開口道:“他為大興的帝師,朕的帝師,一個下人,出言不遜,豈不是在當衆忤逆龍顔?”
“來人……”
季安舟要喚人,那雜役沒料到季安舟會如此維護蕭鶴塵,連忙吓得跪下謝罪。
季安舟冷眼旁觀,沒有搭理,不耐煩的揮手,叫人拉下去處置。
“陛下……”蕭鶴塵于心不忍,看着哭天喊地的雜役道:“要不算了,他……也不容易。”
“不行。”季安舟道:“你身為帝師,怎連個下人都能随意诋毀,就算你心善放了他,朕也不許……”
蕭鶴塵沒出聲,想想也對,傳授儀式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雜役都敢對他如此無禮,這都能容忍,那他的帝師還做不做了?
今日季安舟替他殺雞儆猴,但季安舟終是不可能管他一輩子,他得設立自己的威嚴人設才行。
“帝師請坐前排,辛苦。”季安舟道。
蕭鶴塵點頭,步履輕盈地坐下。卻不了王公貴族們驚訝地竊竊私語。
“陛下何時脾氣這麼好了……”
“就是就是,對這個新上任的小孩兒還如此維護……”
……
蕭鶴塵聽在耳裡,心道:這位陛下,還挺好攻略的嘛……
終于,儀式開始之前沒再出什麼亂子。篝火燒起來了,占蔔的巫師上來了,圍着火焰念念有詞。
巫師搖着鈴铛,踱步在蕭鶴塵跟前,他問:“姓甚名誰?”
“姓蕭,明鶴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