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禦書房出來時,覺得季安舟簡直瘋了。
努力深吸幾口氣,心跳才慢慢平複。
如果說,攻略是這個意思,那他是不是反被攻略了?
此時隻恨系統沒有給他解釋清楚,可為時已晚了……
寒風襲來,他打了個噴嚏,衣角輕輕在蕭瑟的風中搖曳,繞過幽蘭閣時,玉茹在門外接應。
看見蕭鶴塵回來,玉茹連忙接主子進門,為他換下大氅。
“嘴怎麼了?”玉茹不經意地瞥見,兀自問。
“蚊子咬了。”蕭鶴塵坦然。
冬天哪來的蚊子?玉茹想着,也沒反駁,靜靜地給蕭鶴塵倒上熱茶。
此時蕭鶴塵隻覺頭有些暈,也不甚在意。屋裡取了火,玉茹遞了他一隻手爐,他就那般捧在手裡,一邊翻看一部書法史料。
天色已沉,璀璨的群星鑲嵌在碧藍的天幕之上,月光将清涼的水袖灑向大地,透過窗子照射進來。
蕭鶴塵再次回來,隻覺得一陣輕松。因為他後半夜可以睡的踏實一點,不用在禦書房裡熬着了。
百無聊賴地翻了幾頁無趣的史書,他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玉茹,你知道每年的祭英烈嗎?”
正準備退下的玉茹下了一跳,想了想道:“嗯,知道,其實就是公裡的祭祖祭祀先烈的儀式。”
蕭鶴塵拍拍身邊的床鋪,叫她坐下具體說,就想聽八卦時招呼好友一般。
“奴婢不敢。”玉茹走進幾步道:“祭天的規矩,是五年前開始的,也就是陛下登基那年,鄰國禅和侵略,大興為抵禦禅和侵犯,失了不少朝廷的左膀右臂,和心腹大将。”
蕭鶴塵見玉茹沒有動作,也不好說什麼,隻得靜靜聽着。
“那對大興有實際的影響,陛下登基後,認為英雄之輩當為後人永垂悼念,也好警示後輩勿忘國恥,緬懷忠烈。”玉茹道。
她在宮裡待的時間長,曾經也跟随其他主子一同參加過祭天,且性格溫和儒雅,雖為女子不曾讀書,卻會特别留意一些人情世故。
蕭鶴塵聞言點點頭,沒料到季安舟還如此珍視英雄。
雖然也有作秀的可能,但終歸是沒必要的,大興開國之戰時必有忠良之輩死于戰火,可是先帝卻未曾聽聞定過此項規定,倒也沒說就無人敬重他們,季安舟若是想作秀,大可不必如此周折。
“那到底是去哪裡?為何不在宮裡舉行?”蕭鶴塵想不明白。
“因為當年的戰役在邊關西雁嶺,當年戰事慘烈,死了大興五萬邊軍,不僅有一些有名有姓的大将統帥,也有無名兵卒,而祭祀需有名号,陛下當時認為衆生平等,若是隻緬懷有名聲的大将,就要讓其他士兵寒了心。所以要親自去,至少那裡列了所有将士的墓碑,哪怕是無字碑。”玉茹耐心解釋,好像在背書一般,抖落着腦海中記住的事情。
蕭鶴塵專心緻志地聽着,在心裡默默給季安舟打分,忽的發現他對這個人的感覺有些複雜……
“叮”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聲音,七天前宣布他死亡的系統提示再次出現。
[隔牆有耳,一個成功的光明背後,有無數陰暗背景,盤枝錯節的鑄就成了輝煌表象。旁聽地點:芳華院。請選擇是否旁聽。]
[yes]or[yes]
蕭鶴塵正疑惑,芳華院?好像不久前才聽過這個名字,在腦海裡搜刮許久,終于……
是季淳箐!
為什麼系統叫他去芳華院旁聽?聽什麼?和他需要完成的任務有什麼關系?
“大人?”玉茹見他忽然呆滞,便出聲喚他:“您沒事吧!”
蕭鶴塵反應吃頓片刻道:“無妨。”
玉茹道:“您早些歇息,明日陛下又要傳您了,便也睡不踏實。”
蕭鶴塵答應了,卻沒有動作,玉茹也沒有退出去,屋内寂靜片刻,蕭鶴塵反應過來,才慢慢開口。
“額……我想,出去走走。”蕭鶴塵道。
“這麼晚了,外邊還在飄着雪,您要去哪?”玉茹驚訝。
蕭鶴塵望窗外張望,支支吾吾找不到借口:“就……沒什麼,我就在這附近。”
“我……遠道而來,着實想家,就……出去透透氣。”蕭鶴塵着實不擅長說謊,此時有些結結巴巴。
玉茹本來不願陪他出去挨凍,結果想起什麼似的,同情地點點頭。
“我想看看雪。”蕭鶴塵補充道。
縱使理由再離譜,她也沒辦法,畢竟季安舟吩咐的聖旨,它不能違抗。
季安舟在帝師大人昏迷的三天裡就囑咐過,從今往後,身邊雜役要寸步不離,蕭鶴塵的話就頂聖旨的。
玉茹還在還在為窗外暴雪而發愁,蕭鶴塵已經等不了那麼多,已經從床上下來,開始披外衣了。
“我同您一起。”玉茹反應過來,也回房找了件鬥篷穿上,在茫茫夜色與皚皚風雪中追上蕭鶴塵。
蕭鶴塵已經出了仙鶴閣,聽見玉茹叫他,便回身等他跟上,呆她跟來了,蕭鶴塵定住看着他。
好看的姑娘着急出門,發梢有些淩亂,幾縷頭發和着雪水貼在白皙的臉頰上,鬥篷也系得匆忙。
蕭鶴塵伸手,在無盡的寒風呼嘯中,為玉茹系好了鬥篷,柔聲道:“姑娘家家的,這麼冷的天,别凍壞了。”
他的長發在風中搖曳,此時微微彎腰,為他的宮女扣好鬥篷,眉眼溫柔,好似盈盈春水,化了這漫天冰雪。
玉茹臉上燒起绯紅,不敢直視着蕭鶴塵的眼睛。
她主動退開一步,不知該如何說,隻得道:“您,您就在這附近吧!離仙鶴閣距離也近……”
蕭鶴塵不明所以,朝四周看了看,旁敲側擊的問:“這宮裡的地方我還不熟,你要不帶我認認路?”
玉茹不知他究竟怎麼了,隻是道:“白日裡再說吧,晚上無事不可在宮内亂逛的。”
蕭鶴塵點點頭,就在仙鶴閣門前的青松下蹲下,捧起一捧雪花,當真玩了起來。
他修長潔白的手指在松軟的雪地上寫寫畫畫,幾乎和這片瑩白的雪地融為一體。
玉茹湊上去,彎腰看蕭鶴塵在畫什麼,誰知映入眼簾了一個小王八,蕭鶴塵想了想,轉頭問玉茹:“我怎麼覺得……有點像陛下?你覺得呢……”
玉茹不由得縮縮脖子,她自然不敢回答。
蕭鶴塵兀自看着傻乎乎的小王八,不由得輕笑出聲。
他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對玉茹說:“你看他,呆頭呆腦的,我覺得特别像陛下練字時的模樣……”
“還有百般練習卻達不到效果時,他擡頭看我的眼神……”
“還有他同我說話時,專注又有些可愛的樣子……”
想到什麼似的,他收起笑意,忽然住了口。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大腦開始飛速思考自己要如何支開貼身宮女玉茹。
蕭鶴塵站起身,忽然頭暈目眩,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他用冰涼的指腹捏了捏眉心,腳下險些站不穩。他身子隐隐有些難受,但他也不甚在意。
“您沒事吧!”玉茹一把拉住他,手上也是十分冰涼。
“我們回去吧!”玉茹也是凍的瑟瑟發抖,她艱難地問蕭鶴塵。
“額……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蕭鶴塵不好意思道:“你要是冷,就回去吧,我想自己看看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