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好看。
蕭鶴塵沒說話,緩緩伸出另一隻手要摘掉:“女子戴的玉镯,我一男人戴上像什麼樣?”
“哎,男也好,女也罷,給心愛之人的禮物,何來性别之分?”季安舟語氣仍帶了堅決和不可一世。
蕭鶴塵嘴唇緊抿,深邃的眸光結上陰郁。
“你就說,好看嗎?”季安舟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戴着镯子的手。
“……好看。”蕭鶴塵鬼使神差地道。
“那不就行了。”季安舟滿意道:“此禮贈帝師,以表傾慕心。”
“你若是喜歡,那便保留好了,不過……隻要朕還活着,你要什麼朕都給你,别說一隻镯子,朕的半壁江山都是你的。”
“上九天為你摘星辰,下五洋為你探布泉。”
蕭鶴塵越聽他如此說,心裡越複雜,如墜冰窟。
周遭人聽兩個男子一來二去,甚是驚奇,紛紛駐足觀看,一個自稱“朕”,一個低頭不語,神色似乎有些卑微。
叫一旁喜八卦的年輕女子還以為有人當街演戲,哪裡有什麼皇帝親自來這個窮鄉僻壤?心裡腹诽着,但也直接在心裡描繪了一幅“霸道皇帝和他的嬌弱男妻”的畫面,一旁掩嘴偷笑。
季安舟看蕭鶴塵面露窘迫,鎮定自若的徽視人群,幹脆拉起他朝客棧方向走去。
方才旁邊驚呼的女子連連笑道:“呦,‘皇帝’帶着妃子私奔啦!哈哈……”
季安舟緊緊拉着他,和蕭鶴塵逆着人群而上,好像打破了世俗,看淡了他人評頭論足,重獲榮光。
蕭鶴塵本能的想要躲避周圍熾熱的視線,卻黑季安舟狠狠拉住。
夕陽的餘晖灑向大地,落了一地光芒,金斑覆了二人一身。鮮衣怒馬,不過此時歲月靜好。
蕭鶴塵在身後看着他,長發飄動,側臉如顔筋柳骨一般硬朗,寬肩長腿,意氣風發。
他這樣的人,應當是令人心動的吧。
他定定的看着季安舟的背影,他是那麼恣意,那麼不懼世俗,蕭鶴塵有些認不清了,這……還是季安舟嗎?
二人迎着光,季安舟牽着屬于他的光,向遠處走去,蕭鶴塵忽然覺得,眼前的季安舟是真實的。
二人直至進了大門,将世俗隔絕在外,季安舟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蕭鶴塵一直沒有什麼反應,有些笨拙地想要回應他,手伸出後,在半空中停頓一瞬,又重新放下了。
“起開。”蕭鶴塵輕聲道。
他臉埋在季安舟肩頭,說話悶悶的,季安舟抱得緊,仿佛想要把自身的溫度全部傳遞給蕭鶴塵。
許久,季安舟才松開。
蕭鶴塵後退幾步,垂眸沒有看他。
“額……餓嗎?”季安舟有些不好意思,他問蕭鶴塵:“我命人買晚膳……”
“不用了。”蕭鶴塵打斷他。
“不吃,我累了,先歇息去了,你……”蕭鶴塵瞄他一眼:“早點休息。”
*
“砰”門被一把關上,蕭鶴塵撲在客棧的床上,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季安舟的體溫,掌心,他說的話,在蕭鶴塵心裡回蕩,如何也揮之不去。
他不想看季安舟的眼睛,他覺得這是一種道德綁架,對上他的視線,他怕自己會心軟。
他不知道如今對季安舟究竟是什麼情感,為什麼他在季安舟對他好時,自己難以狠心拒絕,可是又對他非常厭惡。
又愛又恨,複雜交錯。愛恨像盤根錯節的連理枝,拐彎抹角,最終卻發現其實是喜歡對方的。
可蕭鶴塵接受不了,他覺得季安舟是在騙他,之前那麼古怪的性格,為何忽然就變了?
“隻要朕活着,朕的半壁江山都是你的……”
他久久回想着,可是每每看見他真摯的神情,他又覺得,季安舟沒有騙他。
蕭鶴塵是務實派,他認為季安舟就這樣平平淡淡都表達喜歡,也比對天發誓那種不靠譜的表達好一萬倍。
或許一切感情都需磨練,否則他無法相信。倒也不是歧視這種感情,蕭鶴塵認為,愛情哪裡分什麼性别,他蕭鶴塵喜歡誰就是誰,隻是……
喜歡,大概需要一場生死訣别的磨練,才能從滿是雜質的人世間,篩選出最貞潔的愛情。
他不知道自己對季安舟究竟是什麼情感,季安舟對他究竟是什麼想法。
他本就少見的像姑娘般多愁善感,怕自己天真的相信了,最後感情和尊嚴卻被現實貶得一文不值。
想到這裡,他就抓心撓肝的難受,想穿不透的迷霧,散不去的陰雲。
他忽然想起那隻墨碟。
他從袖口掏出錦緞小盒子,和那一沓書信。
視線直接追随着瓷白墨碟上的花紋而去,龍飛鳳舞。
這世間,這古往今來,配得上龍的,便隻有鳳凰了。
蕭鶴塵自嘲地想。
這是要送季安舟的,今日他便懶得出門,不想再面對季安舟,明日再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