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鶴塵快步進去,頭一邊擺了滿滿一排的硯台,琳琅滿目,各式各樣,原本不耐煩的蕭鶴塵立刻被吸引,轉眼就在櫃台前挑選起來。
店裡沒其他人,此時隻有二人和一旁時不時偷瞄一眼的老闆。
季安舟跟着蕭鶴塵,目不轉睛的看着他認真挑選。
“這個是石硯,款式不錯。”蕭鶴塵拿起一隻仔細端詳。
“這個是烏金硯,調色也好。”蕭鶴塵掂了掂,滿意道。
“這個是……”蕭鶴塵的視線忽然從硯台上移開,落在季安舟身上:“你看我做什麼?還選不選?”
“縱使世間珍品千金難求,也不及你半分半毫。”季安舟笑道。
“呵,您擡愛,不買算了。”蕭鶴塵放下手上那隻硯台,轉身要走。
季安舟連忙示好:“别啊,帝師大人選的我都喜歡。你一定要幫我選。”
季安舟此時一身幹練的黑衣,頭發高束,顯得脖頸喉結十分性感,他比蕭鶴塵高出半個頭,此時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蕭鶴塵隻是冷漠地看着他,還沒開口,季安舟環顧店外道:“大人自己選吧,我先出去一趟。”
季安舟轉身出了店門,蕭鶴塵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之中,眼裡盡是複雜。
他慢慢轉身,環視周圍櫃台上的筆墨紙硯,興緻全無,幹脆也起身要走。
一旁擦櫃台的老闆看見唯一的顧客也要走,有些着急的上前挽留。
“哎,這位公子,您看了半天了,真的沒有中意的嗎?”老闆輕聲叫住蕭鶴塵。
蕭鶴塵回頭勉強笑了一下:“沒有,替别人選的,他不需要了。”
老闆接着問:“那公子沒有給自己挑一款嗎?我們家的都很實用的,價格也不貴。”
蕭鶴塵還在猶豫,老闆又道:“人要學會愛惜自己,珍惜眼前呐,不可遷就于人。你那若是喜歡哪樣,買下來送給自己才好呀!”
蕭鶴塵沉默半晌,看看空蕩蕩的店内,幹脆照顧下生意算了。
“這個不錯。”他再次拿起一個紫砂樣式的硯台。一邊掃視其他款式,一邊道。
“這款樣式的确不錯。”老闆附和。
蕭鶴塵覺得沒什麼其他惹眼的好物,準備自掏腰包。
忽然掏錢的手頓住,他餘光看到角落的一抹瑩白,探身看去,拾起那小小的瓷墨碟。
陶瓷燒的均勻透亮,碟底是花青繪上去的龍鳳圖騰,有龍,有鳳,工筆技藝十分精湛。
蕭鶴塵第一反應就是——适合季安舟。
“這是……釉下彩?”蕭鶴塵頗有興趣的猜測,捧着這塊墨碟愛不釋手。
“诶呦,公子好眼力。這就是釉下彩,光澤是頂好的,前些年鎮上的老師傅要搬到燕都前做的最後一批貨,如今就剩這一個了。您要是喜歡呀,就低價賣您。”老闆暢快道。
“搬到燕都?”蕭鶴塵疑惑。
“是呀,搬到燕都去了,他是我大伯那一代人,前些年兒女在燕都成了家,就搬走了。”老闆有些遺憾。
“之前未曾聽聞燕都還有這般手巧的工匠……”蕭鶴塵喃喃道。
“哦?您莫非從燕都來?”老闆疑惑道。
“額,不是,我們商隊經常從那而走。”蕭鶴塵解釋道。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小公子,能麻煩你一件事情嗎?”老闆喜出望外,有些期待地發問:“我呀,好久沒見他老人家了,心裡甚是想念,您若是再次路過燕都時,能幫我捎一封書信嗎?”
“這……”蕭鶴塵有些為難,想到自己被關在宮中,出行都不便利,有些為難。
“沒關系的,我不怕等,不管多久,您順路送去就行,着墨碟您要是喜歡,我就送您了。”老闆眼裡盡是哀求,他誠懇道。
蕭鶴塵本來還在猶豫不決,聞言幹脆心一橫,便答應了。
人家都說了白送一個墨碟,況且這隻墨碟蕭鶴塵的确喜歡。老闆又是如此真誠,幹脆就幫了這個忙。
見蕭鶴塵同意,老闆欣喜若狂,立刻奔進裡屋,拿出厚厚一沓書信,有些紙張已經泛黃,有的墨漬未幹。
蕭鶴塵有些驚訝,老闆則是顫抖着手,将一沓書信取出,用幹淨布料包好,生怕路上弄髒了好心人衣服。
他一邊忙着,一邊笑道:“大伯也是我的師傅,曾經教我辦磁窯,燒瓷器,年少無知,總惹他老人家生氣。”
蕭鶴塵倚在木制展架旁,盯着他手中的動作,聽老闆聊起過往。
“當時他對我那麼好,我卻不領情,直到他走了,我才開始後悔,後悔沒和他好好學手藝,後悔當年惹他生氣。”老闆喋喋不休道。
“小公子,一定要好好珍惜身邊對你好的人啊!往往最待你好的人,最容易失去,最容易離開。”
蕭鶴塵聽的出神,忽然聽見叫自己,才回過神。
“嗯,我知道。”蕭鶴塵輕聲回應。
老闆把包裹遞給他,又将那隻瑩白的墨碟裝進一個漂亮的綢緞小盒,一起交給蕭鶴塵。
“多謝。”他接過東西笑笑。
老闆高興地擺手,在門口目送蕭鶴塵離開。
蕭鶴塵在人群中尋找季安舟的影子,人來人往,衣着花哨,看了幾番便眼花缭亂。
他低頭揉揉眉心,剛垂下手,忽覺清涼感從手上挂到手腕。
他垂眸看向手腕,是一隻玉镯,質地均勻纖細,紋路清透,中央鑲嵌了銀子的拉絲工藝,繪制成一條騰飛的銀龍。做工精良,十分考究。
他擡頭,季安舟笑着看他,像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朕親自挑選的,喜歡嗎?”季安舟一開口,便重歸帝王特有的傲慢,他眼裡充滿期望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