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梳洗了一番,何昭君披着紅色的鬥篷走到了樓垚面前,一圈兒白毛裘領将她俏生生的小臉襯得玉雪可人,仿佛俏皮的小仙子一般。
然而,廊下的樓垚卻仿佛渾然不覺,隻是溫柔又平淡地道:“走吧。”
何昭君強壓着内心的激動,極勉強地擠出了一個自認為輕松的微笑。她笑得極詭異又難看,可樓垚根本沒看見,他的目光早已略過她的肩頭,飄到她身後的那棵梅花樹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淡漠疏離的模樣,像一根微小的冰刺,紮疼了她的眼。
内心的驚濤駭浪于此時,一瞬間平息了下來。
是了,她曾經待他那樣不好,揮之即來,呼之即去,合該他不喜她的。
那麼,曾經的他,又是何時喜歡上她的呢?
何昭君站的原地愣愣地想着,不對,他也許,從未喜歡過她吧。
莫大的歡喜伴随着莫大的悲傷,上一世的種種宛如浮光掠影。她從未想過,這世間還有這樣的神奇的事情,她竟然真的重新又活過來了!
她曾想過,如果她重活一世,一定不會和樓垚吵架!一定不會嫁給肖世子!一定要早些告知阿父那些人的不軌之心……
但她沒想過,如果她還未曾全家滅門,未曾嫁給肖世子,她要不要……放過樓垚呢?
放過?她驚了一下,原來,連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強求了他。
樓垚此時已經轉身朝外走去,見何昭君未跟上,便停下了腳步,立在院中,靜靜地瞧着她。
樓垚的目光淡淡的,像是十五的月光,明亮又清冷。上輩子,多少次,他也曾是這樣靜靜地立在院中等着她,隻是後來,他看她的目光逐漸有了溫度。這一刻,她甚至開始懷念他已然老去的樣子。随着年歲的逝去,他看她的眼裡漸漸有了光,她從不敢深想這其中的緣由,隻當是天長日久,他終究是認命了,罷了,算了,不再追究了。那麼漫長的一生裡,她從不敢奢望他愛她。
而此時,他便如是清清寂寂地看着她,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何昭君想了想,和他在一起的那一世,他仿佛大半輩子都是這副不驚不喜的模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變得高興起來的呢?從有了第一個孩子?亦或是……
何昭君不敢再想,每多想一點,便印證了他不愛她一分。
其實,仔細想想,上一世的自己,對他也是有些喜愛的吧。起碼最初的最初,因着肖世子和他吵嘴,她隻是想氣他,聽他說一句他願意對她好罷了。然而,他不肯,她氣自己下不來台。于是,她便賭氣嫁給了肖世子,再後來……
上了馬車,樓垚依然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