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之聲震耳欲聾,巨大的能量讓009的防護罩也搖晃了幾下。
最終,天際傳來兩聲低鳴,而後,靜谧終于重回大地。隻聽見風聲中,混着遠處殘存的雷鳴,像是天道不甘的怒吼。
無雙緩緩擡起了頭,望向東方,那裡,天邊露出了微微的曙光。
009撤下防護罩,她環顧四周,目及之處,一片荒蕪,雷劫過去,隻留下了一片焦黑大地,生靈塗炭,找不見一絲活物。
無雙的耳畔傳來微微的風聲,隐隐地,她似乎感到有不止一名修者正在快速朝着這邊接近。
她目光迅速轉向身邊,隻見陸慎已暈倒在地,那白皙的臉上還帶着枯骨扇打過的紅痕,狐耳随着他呼吸微顫,九尾從腰間露出,大剌剌地散落在地。
若是被人發現,他得死,她也得死。
想到這裡,無雙皺了皺眉,她俯身将陸慎抱在懷中,身體裡的真氣湧動,瞬間形成了一個閃身訣,當周圍的景物再次清晰起來時,他們已經遠離了崖底。
在劍冢的山澗之側,碧水潺潺,古樹參天。陸慎的洞府立于其上,無雙抱着他,踏過由苔藓覆蓋的古老石階,将他扔在了洞府内的石床之上。
空氣中飄着清新的草木香,涼風微微吹拂,帶着些許山澗的水汽。
無雙環顧四周,陸慎的洞府簡單得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整個洞府内部似乎隻用巨石雕琢而成,石床石椅石桌,再空無一物。
石床之上,陸慎雙耳豎立,雙眉緊皺,在一片混沌之中,他被拉回了兒時的記憶裡,逃脫不得。
炙熱的火焰、鮮紅的血迹、口吐惡言的村名和他的母親無助地叫喊,這一切都無比清晰。
他小小的身體蜷縮在地上,不停地挨着打,鮮血混合着泥土,一次次聽到那些傷人的嘲諷,“災星!”“孽障!”
昔日的痛苦如同巨浪,幾百年前那些塵封已久的痛苦和恥辱再次席卷而來,讓他不住發顫。
他的母親因為他,被村民辱罵,輕賤,焚燒,而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什麼也做不了。
恍惚間,無雙聽他低沉夢語:“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我是災星,我是孽障。”
無雙坐在石凳上,不知從哪兒翻出來一把紫砂壺,給自己泡了杯熱茶。
聽着陸慎痛苦地呢喃,她卻恍若未聞,舉着茶壺,微微傾斜,熱氣騰騰的茶水流入杯中,她自如地啜了一口茶,一雙眼直勾勾地看着石床上的人。
陸慎的身體如同一隻受傷的獸,痛苦地在石床上扭動,仿佛想逃離某種無形的束縛。
他的背脊弓起,微微顫抖,短促的呼吸聲與劍冢的寂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沙啞着求饒:“我是災星,我是孽障,都怪我,求你,求你,饒了母親,饒了母親……”
無雙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看着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呢喃掙紮,仿佛困于過去,在夢魇裡逃脫不得。
半響,她忽然迅速起身走到床邊,手起手落,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陸慎的臉上。
響亮的巴掌聲在劍冢内回蕩,瞬間打斷了他的噩夢。
洞府内風無聲息,空氣中略顯稠厚。那惡劣的回憶和嘲諷的聲音在這巴掌聲中被打散,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
當火|辣的疼痛從他的臉頰爬上大腦,陸慎迷迷糊糊地從夢魇中掙紮醒來,隻見無雙站在他身旁,青色的身影在燭光之下卻讓他猛然松了一口氣。
無雙看向他,目光仍舊冷淡,但在這冷意之下,卻似乎有着一絲複雜。
“睡好了就起來,”她道。
陸慎點點頭,頗為乖覺地撐起身子來,然而剛離開石床,便軟弱地重重地跌落,九條尾巴如煙雲散落一床。
渾身傷口再次破碎,鮮血如泉般湧出。
無雙沒說話,走上前去,将手掌放在他胸口傷痕之上,靈氣緩緩地随着傷口進入到他的身體裡。
然而那絲靈力一觸及他的身體,就像是瞬間被吞噬,消散得無影無蹤。
見到此景,她眉頭皺得更緊,陸慎卻忽然捉住她的手,嗓子因為幹涸而沙啞,“你我現在靈力同源,你的,你的,靈力救不了我。”
他臉色蒼白,一雙墨綠色的瞳此時也變回了狐狸的翠綠,一雙雪白的耳朵随着他呼吸微微顫動,惹人可憐極了的模樣。
無雙卻無暇欣賞。
她木着臉問他:“那怎麼救你?”
半妖體質極為特殊,她不敢給他用人界傷藥,怕一不小心将他給毒死了。
陸慎喘息道:“天,天續草,你去采些天續草回來。”
無雙沉默地看了陸慎一眼,眼中的情緒複雜難解。她輕撫了撫自己微紅的手心,然後轉身,飄然朝着洞府外走去。
随着她離開,寂靜再次籠罩整個洞府,隻留下陸慎躺在石床上。
外面的風帶着夕陽的餘晖,吹動門窗,那金紅色的光束透過半掩的門窗,斜斜地照在陸慎的臉上,仿佛給他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
而在那白皙如玉的臉頰上,一個碩大的巴掌印泛着淺淺的紅,與夕陽的色彩交映,顯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