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
談判進行了半個小時,蒲雲深總擔心他被外界的信息擾亂心緒,又要難受。
“隻能登微博和微信。”
“可以。”
“不許浏覽學校論壇。”
“可以。”
“今晚讓我睡主卧。”
“可——”
“可以的,是不是,安安?”蒲雲深笑着揉了下他耳邊的發,然後将手機遞給了他,“給你,隻有半個小時。”
安誦:“……”
這是什麼地獄高中的監管模式,如果不是他記得有彈珠向他約稿,他才懶得登号。
掃一眼微博,再去搜搜……那個戒同所。
安誦清麗的小臉陷進了高領睡袍,隻露了一雙眼睛在外邊,看着手機,燈不亮,他好似一隻團進沙發底下的貓,绮麗而病态,半個身子埋在軟和的厚被子裡。
蒲雲深卧在他旁邊的靠枕上,以手虛虛地攏了他柔滑的頭發一下,見他沒反應,便輕手将五指插進他的發根,從底端開始往末端梳理。
“哥哥,這次頭發長了就不剪了吧?”
安誦其實喜歡長發,長一點了,半遮住臉,能夠将神情完全擋住,但安嶼威不會允許他标新立異,所以他一直留的微分碎蓋。
直到被關進戒同所,沒人給他剪發,倒是遂了他留長發的心願。
安誦很輕地“嗯”了一聲,兩隻眼睛露在外邊看手機。
蒲雲深把弄着他的長發,低聲說:“哥哥,我方才出了汗,去洗個澡。”
“嗯。”
他不放心地将對方的發夾到耳後,露出安誦秾麗蒼白的臉:“難受了喊我。”
“知道了。”
安誦将自己往下陷了一點兒,仍舊讓頭發把自己的臉擋住,像隻不大順毛的貓。
好可愛。
蒲雲深輕輕笑了一聲,披着浴袍出去了。
安誦浏覽着網頁。
A城郊區的戒同所,這時候還沒被取締,市面上沒有任何關于這個地方的新聞;
他在地圖上搜索了下,畫面上立即出現了一片立體式的白色建築,點開、放大,看到的霎那,安誦鴉翼般的長睫震顫了下,突然以手掩唇,咬住了手背上細膩的肌膚。
他咬得很用力,手背生疼,将他從一瞬間如墜冰窟的夢魇裡拉出來。
再看手背,細膩纖白的肌膚被咬出了血,周圍也全是淤痕。
安誦輕輕吸着氣,将手機放下了幾秒,閉了閉眼。
他還是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
但這次倒有個新發現了,激烈的疼痛,會将自己從恐懼和濃烈悲傷裡拽出來,就像他胃疼得不能自已時,情緒上反倒會沒有太大難受。
胃疼他是受不了的,還得要蒲雲深幫他;
不如讓别的地方疼。
這個小發現讓安誦稍微開朗了一點,将地圖關上。
這手機沒有微博,他一邊下載着微博,一邊登上了自己的微信号。
他微信賬号,二次與三次分開,他登的是畫師“Prince桉”。
這個号裡沒有多少消息。
等得有些無聊,安誦點開了朋友圈,就在他眼神接觸朋友圈信息的一瞬,眸光一滞,下一秒,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腕口,一抹绮麗的殷紅順着他發燙的眼周暈染開來。
他的朋友圈被一個人刷屏了:
[小誦,我知道你在看,蒲雲深不是什麼好人,你被他騙了,他就隻在你面前裝得那麼乖順溫柔。你知道他對你做過什麼事嗎?]
[爸明天回國,跟我去接一下他,他發現你定位器沒了,沒關系,我已經給你找好借口了。]
[你出院了,在蒲雲深家嗎?你往樓下看一眼,哥哥在樓下等你,跟我回家。]
安誦藏在被窩深處,他咬得很用力,淚水從絕美的側臉流下來,半晌,他才稍微松了點口,輕喘着氣,再次望向了差點被他扔下床底的手機。
喻辭在樓下?
一大片字,他看不太清,敏銳的神經仿佛被最後一段話挑動了,火燒火燎得疼。
就在這時,朋友圈又冒出來新的一條:
[小誦,往樓下看。]
門恰好打開,蒲雲深系着睡袍進門。
一進門,就見安誦微微喘着氣,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來一樣,指緣緊緊抓着被子,血從他嘴邊流出來,刹那間,蒲雲深魂飛魄散,沒注意到血是安誦手腕上流出來的。
“安-安安!”他抱住安誦微微發抖的身體,極快地拉了下床邊的鈴,得把宋醫生叫上來,又快速打開手機,就在他即将把“120”撥出去的時候,懷中人虛弱地按住了他的手:
“血,手腕上來的,我自己咬的,沒事。”
蒲雲深果真停了下來,卻雙目發直地看着他。
眼神嚴厲又恐懼,掌心緊緊貼着他纖瘦的腰,仿佛要将他攥在手裡,再也不松開。
但蒲雲深什麼都沒說,伸手從床頭抽了截紙,很溫柔地給他擦着唇角的血迹。
這時,門“騰”得開了,半夜被吵醒,爬了二樓的宋醫生拎着急救箱破門而入,氣勢洶洶:“怎麼樣了?”
然後他就見那對小情侶都穿着睡袍,一個抱着另一個,其中一個在低頭給另一個擦着指腹的血。
“他手腕破了,您看看要怎麼處理。”蒲雲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