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二層的雕花木窗外飄着細雪,沈青梧裹着銀狐裘斜倚在軟榻上,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着青瓷茶盞。盞中茶湯泛着一種讓人不安的幽綠色,倒映着樓下說書人每次拍案驚奇時飛濺的火星。那說書人正繪聲繪色地講到"藥王谷三百口暴斃,唯餘一女攜蠱毒逃竄",滿堂看客的倒吸涼氣聲順着雕花欄杆爬上二樓,驚得檐角銅鈴不住地叮當作響。
"姐姐好手段。"沈昭立在窗邊,素白錦袍被穿堂風掀起衣角,腰間銀鈴随着她的動作發出輕響,那清脆聲音混在說書聲裡竟顯出幾分妖異。她望着樓下某個戴帷帽的背影,唇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譏諷:"連《天工開物》裡的蠱蟲圖譜都敢篡改。"
話音未落,青黛捧着鎏金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整齊排列着十二枚玉瓶,在燭火映照下泛着不祥的幽光——那是從西街當鋪收來的密信,藥王谷餘孽的暗樁分布圖盡在其中。最上層的玉瓶裡還浮着半片幹枯的雪蛤,正是三年前她從漠北艱難帶回的那一枚。
密室暗門突然被勁風撞開,發出沉悶的"砰"聲。沈青梧裹着銀狐裘,繡鞋輕盈地踏着碎步逼近。她的眼神冷冽如寒冰,直直地逼向沈昭。危急時刻,沈昭廣袖一揮,三枚玉瓶在她掌間應聲碎裂,淡紫色的煙霧瞬間彌漫開來,散發出一種詭秘而危險的氣息。
沈昭背貼着冰涼的磚牆緩緩滑坐在地,眼看着青黛無力地軟倒在滿地玉片間,唇角滲出的黑血在幽暗的密室中泛着詭異的珍珠光澤。沈青梧的聲音裹着毒霧,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夫人可還記得三年前漠北的雪蛤湯?你親手喂我服下的那碗,可是摻了赤焰草。"
她的話語中透着刺骨的寒意,染着蔻丹的指尖輕輕劃過青黛僵直的脖頸。那裡,一道細如發絲的傷口清晰可見——正是當年試毒時留下的痕迹。沈昭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似乎看到了自己命運的終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瓦片碎裂聲驟然響起,數十支羽箭破窗而入。沈昭本能地旋身避開那些緻命的箭矢,腕間的銀鈴劇烈震動,清脆聲響徹整個密室。她手腕一抖,細如牛毛的銀針如暴雨般射向房梁,将暗處的敵人逼退。
當煙塵散盡,密室裡隻剩下沈昭撫着心口微微喘息的聲音。她攤開掌心,赫然躺着一枚染血的青銅鑰匙——鑰匙缺口處,與太後佛珠上的那枚檀木珠紋路嚴絲合縫。沈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忽然想起半月前在慈甯宮偶然撞見太後撫摸佛珠的情景。那時,太後枯槁的手指在檀木珠上不停地摩挲,臉上挂着虔誠的神情。如今回想起來,那神情背後似乎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
沈昭深吸一口氣,平複内心的波瀾。她明白,這場暗流湧動的較量才剛剛開始。她必須保持警醒,才能應對接下來更為兇險的局勢。她緊握手中的青銅鑰匙,感受着它粗糙的質感。這是通往太後秘密的鑰匙,也許也是她改變命運的關鍵。
次日卯時,慈甯宮前的漢白玉台階鋪滿了紅毯,晨霧在琉璃瓦上凝結成細密的水珠。沈昭捧着一隻纏枝牡丹紋的鎏金托盤,指腹不動聲色地反複摩挲着香囊内壁的凸起紋路。走在前頭的曹貴妃佩戴着九鸾銜珠步搖,金飾晃得人眼花缭亂,金線繡成的鸾鳥尾羽掃過青石闆,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響。
沈昭的目光卻緊緊盯着皇後翟衣上那枚赤金鳳尾蝶——昨日在刑部大牢裡,那個被拔了舌頭的繡娘咽氣前,指甲縫裡就沾着這樣的金粉。當香囊邊緣的冰蠶絲不經意間擦過皇後翟衣時,東珠摩擦聲與暗藏機關的咔嗒聲交織成一曲詭谲的樂章,驚飛了檐下栖息的寒鴉。
"哀家記得藥王谷最擅長的七寶安神香。"太後枯槁的手掌死死攥住香囊,渾濁的眼珠緊盯着她的頸間,"昭兒可願為哀家佩戴?"
沈昭瞳孔微縮,按照原定計劃,太後應該在酉時三刻獨自前往佛堂。此刻日晷投影已偏移三刻,若強行觸發機關...她心念電轉,突然握住太後的手腕,借着整理翟衣的動作将香囊巧妙地塞進對方的袖中,一滴殷紅的血恰好滴落在十二章紋的日月紋樣上。那滴血在錦緞上漸漸暈染開來,竟與佛珠上的金漆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