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鴉掠過飛檐,夜色沉寂。裴硯纖長的手指将三寸銀針悄然沒入假山縫隙,藥王谷秘制的寒玉髓在月光下泛着若有若無的幽藍。這已是他第三次潛入沈家别院尋找證據,每一次都像是走在刀尖上的舞蹈。指尖終于觸到了冰涼的青銅匣,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匣中物——半枚殘破的蠱鈴靜靜躺在掌心,與三年前師父死時緊攥着的那枚如出一轍。
他心頭一震,往事如潮水般湧來。
瓦片碎裂聲突然打破夜的死寂。裴硯身形一轉,堪堪避開破空而來的淬毒袖箭。當他看清來人面容時,動作卻不由自主地遲滞了一瞬。月華如水,流淌在沈昭如鴉羽般的青絲上,她手中銀針在月色中泛着刺骨的寒意,那雙平日裡明媚的杏眸此刻翻湧着足以凝為實質的恨意。
"沈家大小姐好大的陣仗。"裴硯低聲一笑,指節若有若無地擦過腰間玉佩。那是藥王谷傳人身份的象征,更是引她入局的誘餌,"可惜..."
話音未落,七根幾乎肉眼難辨的牛毛針已呈北鬥之狀襲來,直取他咽喉要穴。裴硯旋身避開這緻命一擊,腰間玉佩卻被生生扯落。兩人在飛檐鬥拱間交錯而過的瞬間,半枚青銅蠱鈴從玉佩夾層跌出,落在青磚上發出一聲清脆回響。
地牢深處突然傳來鐵鍊拖曳聲,驚起一片寒鴉。沈昭猛然回神,卻見裴硯已消失在飛檐陰影中,唯有那句"臘月二十九宮宴見"在夜風中飄散,似挑釁,又像約定。
子時三刻,夜色濃稠如墨。沈氏宗祠内,第七盞長明燈在缭繞的檀香中搖曳,時明時暗。供桌上,沈家曆代先祖的牌位靜靜伫立,燭火跳動間,仿佛有英靈在低聲絮語。最末那尊無字靈牌前,一個陳舊的當歸藥包靜靜躺着,散發着淡淡的草藥香——這是母親咽氣前緊緊攥在手中的唯一遺物。
侍女春桃突然發出一聲低呼,話音未落便倒地不起,四肢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沈昭心頭一緊,疾步上前蹲下身去探她的脈象。然而,在觸及春桃手腕的瞬間,沈昭指尖微微一顫——脈象浮滑如走珠,分明是中了苗疆劇毒"七日醉"。
祠堂内一片死寂,唯有春桃痛苦的呻吟在回蕩。沈昭眼神淩厲,環顧四周搜尋蛛絲馬迹。就在這時,房梁上傳來幾不可聞的瓦片輕響。她身形未動,廣袖翻飛間,三枚銀針已如閃電般釘入房梁。
"誰在那兒?"沈昭厲聲喝問。
暗處人影微微一晃,似乎沒料到會被發現。沈昭眯起眼,凝神望去,卻在看清那人腰間玉佩時瞳孔驟縮——那玉佩泛着熟悉的幽光,與白日裡跌落的半枚蠱鈴嚴絲合縫地拼在一起。
"父親?"這個荒謬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卻又被她迅速掐滅。不可能,沈尚書平日裡最恨藥王谷,絕不會佩戴與之有關的任何物件。然而那人轉身時露出的半張臉,卻讓她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那張臉,與記憶中某個雨夜闖入父親書房的黑衣人一模一樣,心口處同樣有着奇特的守宮砂印記。
沈昭心中疑雲重重,正欲追問,那人卻已身形一閃,消失在幽深的黑暗中。與此同時,暗器破空聲驟起,淬毒的梅花镖夾雜着勁風襲來。她旋身避開,袖中銀針卻突然脫手飛出。心中一驚,連忙凝神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黑暗中,萬千銀絲如活物般纏住沈昭的腳踝,将她往暗道方向拖拽。她奮力掙紮,卻發現那銀絲堅韌得令人心驚,無法掙脫。在墜入暗道的刹那,她瞥見了那人腰間玉佩内側刻着的"裴"字。
"裴硯?!"沈昭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個名字,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恨意。她這才明白,從潛入沈家别院取證據,到故意遺落蠱鈴引她入局,再到今夜祠堂的突襲,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劃的陷阱,隻為将她逼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