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的晨霧裹挾着曼陀羅花香在梁柱間遊走。沈昭碾藥的手突然頓住,望着烏頭葉片被碾碎時滲出的暗紅汁液,在晨光中泛着詭谲的紫光,讓她不由想起三日前二房嫡女嘔在錦被上的血。那日她親手喂下的"安神湯",此刻正安靜地躺在二夫人妝匣底層,泛着幽藍磷光。
銅藥碾碾過葉片的沙沙聲中,母親臨終前的模樣浮現在眼前。她緊攥着染血帕子,帕角繡着的曼陀羅花紋,與眼前藥爐底部暗格中那半枚噬心蠱卵的紋路竟有七分相似。
"姐姐當真要親自煎藥?"
沈青梧捧着鎏金托盤站在雕花門邊,杏色襦裙被穿堂風掀起漣漪。她腰間新佩戴的翡翠禁步随着步伐叮咚作響,是今晨皇後賞賜的及笄禮物。那金線繡着的鳳凰尾羽掃過沈昭頸側時,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曼陀羅花香。沈昭注意到她指尖新添的傷口,血珠正滲入佛珠縫隙,像極了昨夜更夫口中描述的"血色佛珠"。
沈昭将碾碎的烏頭末倒入藥吊子,火舌舔上銅胎的刹那,腕間銀鈴突然無風自動。她瞥見藥爐底部暗格裡的半枚噬心蠱卵正泛着紅光,手中碾藥杵重重砸在吊子邊緣。
"二嫂不是說南疆秘藥最是溫補?這爐九轉還魂湯,正缺兩錢斷腸草。"
飛濺的藥汁在空中劃出弧線,精準潑在沈青梧袖口繡着的纏枝蓮紋上,暗紅汁液在錦緞上暈染出詭谲的曼陀羅圖騰。沈青梧下意識後退半步,金絲繡鞋踩到滿地狼藉。
"姐姐...姐姐快去看看!"她聲音裡帶着恰到好處的顫抖,像極了幼時被嫡姐罰跪時求饒的模樣。
佛堂檀香裡混着腥甜氣息湧來。沈昭盯着二房嫡女十指摳出的黑血,那日她親手喂的"安神湯",此刻正在少女指甲縫裡開出妖異的花。她俯身作勢要探脈,袖中銀針卻精準刺入女子天池穴——這是《神農本草經》記載的假死症狀,□□與斷腸草混合的毒液,足以讓活人生生演完瀕死全過程。
滿堂混亂中,她抓起妝匣底層的錦囊,朱砂符咒簌簌落地時,她注意到二夫人鞋尖的鎏金掐絲上突然映出細密齒痕。沈昭瞳孔微縮,這齒痕與三日前在母親棺椁中發現的毒蛇齒模如出一轍。
"姐姐好手段。"沈青梧突然撫上佛像斷裂的蓮座,一封泛黃密信從梁上飄落,"貢銀匣鑰匙的齒痕,竟與皇後賞的禁步紋樣分毫不差。"
火光照亮密信邊緣的焦痕,正是三日前她故意燒毀的那封。沈昭後腰撞上藥櫃第三層暗格,機關轉動聲被誦經聲掩蓋。藏在暗格裡的蠱卵順着暗道滾入袖中,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昨夜更夫講述的怪事——子時三刻,有人看見二夫人提着燈籠在地磚上畫符,嘴裡念念有詞"時辰到了"。此刻暗格裡新出現的第七枚蠱卵,表面竟浮現出與沈青梧生辰八字相同的星象紋路。
"着!"
火苗竄起的刹那,沈昭旋身将二夫人扯進屏風後。炙熱空氣裹着焦糊味撲面而來,她貼着對方耳畔低語:"二嫂可還記得曼陀羅花的味道?"
指尖劃過對方頸側跳動的青筋,幼時母親攥着染血帕子的畫面突然閃現。那日她躲在屏風後,親眼看着嫡母将曼陀羅花汁混進嫡姐的安神湯,帕角曼陀羅花紋在燭火下泛着妖異的光芒。
二夫人突然抽搐着摸向腰間香囊,掏出的卻不是佛珠,而是半塊刻着沈昭生辰的玉佩——正是三年前在護城河失蹤的那塊。
火光照亮密室穹頂數百隻蠕動的蠱卵,沈昭突然發現其中三枚蠱卵表面布滿細密裂紋。這是《滇南蠱毒紀要》記載的"裂心蠱"征兆,中蠱者會在子時三刻心脈爆裂而亡。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窗紙時,她摸到密室暗門冰涼的玄鐵,身後布料撕裂聲伴着金線宮靴的輕響——沈青梧的裙裾下露出繡着金線的宮靴,靴筒内側的南疆文字正與密室壁畫暗合。那些文字記載着更駭人的秘密:噬心蠱宿主需每月飲宿主血,否則反噬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