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軍士還沒說完,一陣轟隆隆仿若千軍萬馬奔騰的聲音鋪天蓋地席卷而來,起初像極了天邊沉悶的滾雷,卻又帶着一種令人膽寒的壓迫感。孟敢心裡“咯噔”一聲,面色瞬間變得煞白,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完了,是埋伏!他的心髒狂跳,仿佛要沖破胸腔,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來不及細想,孟敢猛地轉身,朝着營帳方向拼命大喊:“敵襲!是埋伏!所有人準備戰鬥!”聲音在呼嘯的風聲和越來越近的轟鳴聲中顯得有些單薄,卻又帶着破釜沉舟的決然 。
祖郎的弓箭手們隐藏在山林間,居高臨下,精準地将箭矢射向隊伍。“嗖嗖嗖,四面八方,羽箭如蝗蟲般裹挾着死亡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隊伍的士兵們對此毫無發覺,沉浸在紮營後的短暫休憩中,毫無防備的士兵們紛紛中箭,箭聲不絕于耳,有的被射中咽喉,有的被穿透胸膛,痛苦倒地。那鋪天蓋地的轟鳴裹挾着死亡的氣息迅猛襲來,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局勢已亂作一團。一些士兵甚至還沒從懵懂中清醒,就被藏匿在林中的敵人瞬間放倒,無聲無息地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的人瞧見身旁戰友轟然倒地,鮮血在土地上迅速蔓延,恐懼瞬間攥緊了他們的心。多時的軍旅生活使他們顧不上震驚與害怕,慌亂地伸手去抓身旁的武器,腳步踉跄着聚在一起,背靠背形成防禦的姿态,警惕地盯着四周,試圖在這混亂又緻命的局面中尋得一線生機
此時,山越主帥祖郎正隐匿在山巅密林中,他目光如隼,緊盯着山下秦軍的一舉一動,周身散發着令人膽寒的肅殺之氣。祖郎身旁,副将摩拳擦掌,手中長刀在日光下閃爍着寒光,急切地低聲問道:“主帥,何時動手?”祖郎嘴角浮起一絲冷峻笑意,目光緊盯秦軍,手中令旗一揮,低沉卻有力地吐出一個字:“出!”
祖郎軍隊的喊殺聲如潮水般湧來,漫山遍野都是山越的身影。他們揮舞着利刃,呐喊着從山坡上沖下,如索命的厲鬼,依靠着熟悉的地勢來去無蹤奪人性命。
軍隊士兵們倉促應戰,卻因地形不熟、隊伍大亂而節節敗退。戰場上刀光劍影閃爍,寒光映照着鮮血,幾個軍士聲嘶力竭地呼喊,可在這混亂的戰場上,他們的聲音顯得如此微弱。士兵們被恐懼支配,有的盲目逃竄,有的孤立無援地揮舞着武器,隊伍被徹底打散,往日的紀律和秩序蕩然無存。
喬蔓置身于這片混亂不堪的戰場,刺鼻濃烈的血腥味仿佛一層厚重的陰霾,不由分說地直往她的鼻腔裡鑽,令她幾近窒息。喊殺聲、兵器碰撞聲、痛苦的慘叫聲,各種聲音雜亂無章地交織在一起,如同洶湧澎湃且無法抗拒的洪流,将她狠狠卷入這人間煉獄,讓她的意識都有些恍惚。她的雙耳像是被塞進了棉花,又像是被尖銳的蜂鳴環繞,嗡嗡作響,大腦更是一片空白,隻能直勾勾地望着眼前這一幕又一幕血腥殘酷的場景,呆若木雞般地怔立在原地。
死人了,這可是她生平第一次看見死人,那一張張扭曲的面孔、一具具橫七豎八的軀體,還有那汩汩流淌的鮮血,讓她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劇烈打顫,每一塊肌肉都在訴說着恐懼,整個人仿佛被恐懼的枷鎖牢牢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分毫。
突然,一陣破風之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一個帶着黏稠鮮血的人頭如脫弦之箭般從她身旁飛過,喬蔓驚恐地瞪大雙眼,瞳孔瞬間急劇收縮,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人頭臉上飛濺的血珠和那死不瞑目的表情。緊接着,“撲通”一聲悶響,一具沉重的屍體直挺挺地倒在她腳邊,溫熱且黏膩的鮮血濺射到她的靴子上,寒意從腳底瞬間蹿至全身。她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剛剛有人想要取她性命,幸好飛來的刀及時砍中了對方。
就在喬蔓驚魂未定、大腦還在飛速運轉試圖消化這一切的時候,趙有得聲嘶力竭的大喊聲穿透了這嘈雜混亂的背景音,傳進她的耳中:“沒時間害怕了,快殺!”這一聲呼喊,猶如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瞬間将她從恐懼的深淵中拉回現實。喬蔓猛地回過神,胸腔劇烈起伏,她什麼也不敢想,趁着身體激素瘋狂分泌,她握緊手中的武器,一鼓作氣,朝着敵人沖了過去。
她提劍一通亂殺,她不敢看結果,也不敢細想,她怕人死了,也怕人沒事,她更怕自己會死,所以她幹脆不再想了。
那邊其他人也在拼命厮殺,洛子易不慎被人一刀劈下馬來,大腿上被劃了一刀,鮮血冒出來,染紅了袴上的花朵。
喬蔓不敢停下,隻能在這殘酷的戰場上機械地揮舞着武器,濃稠的鮮血如飛濺的水花,肆意地灑落在四周,他的視線被血霧模糊,眼前隻剩一片刺眼的紅。喬蔓根本顧不上分辨這鮮血究竟屬于何人,是敵人的,還是戰友的,此刻他的腦海中隻剩下戰鬥與求生。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喘息都帶着血腥的味道,手中的刀不停揮舞,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在進攻還是在防禦,隻能本能地在這血雨腥風中掙紮求存,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
喬蔓越殺越有力,越殺越遊刃有餘。突然,喬蔓在混亂中瞥見陳阿迷真。隻見他貓着腰,伸手去撿地上不知何物。喬蔓心頭猛地一緊,聲嘶力竭地大喊:“小心!” 可這聲呼喊,終究沒能趕在敵人之前。一個身形魁梧的敵軍,雙手高高舉起長刀,借着沖鋒的勢頭,狠狠刺進了陳阿迷的胸膛。
那一刻,時間仿若凝固。陳阿迷真瞪大了雙眼,臉上還帶着未及收起的專注神情,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洇紅了破舊衣衫,身子晃了晃,緩緩向後倒去。喬蔓目眦欲裂,憤怒瞬間淹沒了她,不顧一切地朝着敵人沖去 。
喬蔓殺紅了眼,把攔在他面前的人全殺光,沖破重重阻礙,來到了陳阿迷的身前。她雙膝一軟,重重地跪在地上,一手緊緊握着那把沾滿鮮血的長刀抵禦着敵人,另一隻手顫抖着将陳阿迷抱進懷裡。這個曾經在她眼中神神叨叨的瘦弱小老頭,此刻正痛苦地蜷縮在她的臂彎中,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胸膛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洇紅了他的衣衫,也浸濕了喬蔓的雙手。
陳阿迷的嘴角也不住地流着血,他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說一個字都無比艱難,破碎的話語伴随着湧出的鮮血,斷斷續續:“這個小木劍,是我…我…兒子小時候的…你…收好它。” 說着,他用盡自己最後僅剩的力量,哆哆嗦嗦地将那沾上了自己鮮血的小木劍,塞進喬蔓的手裡,而後又用僅剩的力氣合上喬蔓的手指,像是在托付着一生的珍寶 。
喬蔓來不及難過,一波又一波的敵人便湧上來,她無暇再管老阿迷的屍體,隻把小木劍寶貝似的揣進懷裡,便又投入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