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吳夫人又驚又喜,目光急切地落在周瑜身上,忙拉過他的手細細端詳,眼角眉梢盡是慈愛:“幾年不見,公瑾愈發俊朗挺拔,長成翩翩君子了!”
還未等衆人反應過來,孫策又一把将喬蔓拉到身前:“這位您定是頭回見!她叫喬蔓,表字瀼瀼,是我軍中的醫官。别看她年紀輕輕,本事可大着呢!弄了個神奇的藥叫青蒿素,救治了我軍中無數的人。”
"好好!看到如此多的能人聚集在你身邊,我總算是能把懸着的心放下了。有這麼多知心的朋友照看着你,往後行軍打仗,我又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吳夫人眼眶微紅,朝着黃蓋、程普等人深深福了一禮:"這些年多虧諸位将軍照拂伯符,這份情誼,我孫氏一家永記于心!"
黃蓋慌忙上前扶住,銅護腕撞得叮當響:"嫂夫人快别折煞我等!當年文台将軍領着我們出生入死,如今護着伯符也是該當的!況且伯符有勇有謀,我們跟着他,心裡踏實!"
衆人連聲附和
孫策笑着制止道“好啦”目光又看到了一直在自遊自戲的兩個小男孩其中一個道“這個就是施然吧”
朱治“正是那孩子”
施然原本是朱治姐姐的兒子,由于朱治沒有子嗣,外加對施然十分喜愛,興平元年,與姐姐商量妥後,朱治便請求孫策将施然作為自己的子嗣。孫策遵從其意思,寫信給了時任丹陽太守的吳景,以羊酒為禮召請施然。
“既然君理叔已經收施然為子,不如今日我就做主,讓施然改姓朱,如何?”
施然先是一愣,随即眼睛亮得驚人。他迅速整了整歪斜的衣襟,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聲音清朗:“謝孫郎!謝義父!”朱治眼眶微紅,連聲道好
孫策朗聲笑道“等過幾日挑個好日子,我定厚禮相賀,為施然改姓朱。”
吳景笑道“說起來,義封和仲謀是同年呢,這不就像當年的你和公瑾嘛,又一個總角之好,又一個升堂拜母之誼”
孫策一瞧那兩人又湊到一起不知道在密謀着什麼,哈哈大笑“舅舅好眼力”又一把摟過周瑜道“不過,我和公瑾的情誼可非常人能比。”
吳夫人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不不不,還是不一樣的。當年你和公瑾,是你瞎胡鬧,公瑾面上無奈,到底還是跟着你瘋。”她瞥向正在角落裡交頭接耳的孫權與施然,歎了口氣“他倆呢——一個蔫壞蔫壞的,肚子裡全是鬼主意,一個倒好,不管好壞,隻要是仲謀說的都去幹,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衆人又是哈哈大笑
衆人談笑聲正酣時,堂外忽傳來環佩輕響。呂範一襲玄色錦袍疾步而入,腰間玉珏撞出清越之聲。他先與堂中之人一一見禮,轉而又看向吳夫人身邊的溫婉婦人,喉頭微微發緊,低喚一聲“夫人”,眼底翻湧的情緒似要破眶而出。
原本一直乖巧倚在婦人膝頭和另一個女孩兒玩的正開心的小姑娘,烏溜溜的大眼睛瞬間亮起,繡着并蒂蓮的裙擺翻飛如蝶,三步并作兩步撲進呂範懷中:“爹爹!”呂範忙蹲下身穩穩接住女兒,輕輕擦去她鬓角沾着的花瓣,嗓音裡裹着化不開的溫柔:“又調皮了?”
吳夫人望着這溫馨一幕,唇角笑意更盛,擡手輕拍案幾:“正好,人齊了!”她朝廊下候着的仆役使了個眼色,轉眼間,青石長案上便擺滿了醉蝦、熏魚,熱霧裹挾着酒香漫開,“今日不醉不歸!”
呂範的夫人劉氏,原本是汝南縣裡一家富戶的女兒,那時呂範還隻是一個小吏,劉氏母親嫌棄呂範,不願答應婚事,但劉氏認為呂範“容觀姿貌”有貴人之相,認定他不會長久貧困,于是下嫁于他。
呂範對妻子一直很感激
在宴席上,喬蔓總算搞清楚了這一大家人的關系,為首四十多歲的婦人是孫策的母親吳夫人,除了孫策她還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席上那個眉眼略帶英氣的婦人是孫策的姑母孫夫人,軍營裡那個徐琨就是她的兒子,不過現在正跟随程普圍廬州呢,那溫婉婦人就是呂範的妻子劉氏,有一個八歲大的小姑娘,一直跟小姑娘玩兒的另一個年歲差不多的小姑娘是孫策姨娘的女兒,她還有一個兒子。
大人們相談甚歡,酒盞交錯間笑語不斷。那九歲的男孩卻耐不住性子,在席位間來回折騰。他草草扒拉幾口飯菜,忽而起身,忽而落座,不是伸手擺弄案上酒壺,就是好奇戳戳盤中果子,一刻也不得安生。喬蔓瞧着這小男孩,心裡認着這個應當是老三叔弼,俨然一個活潑好動的少年郎,倒有些孫策的意味。
大人們一直聊天,九歲的小男孩坐不住,飯沒吃兩口,一會坐上來一會下去,摸摸這個動動這個,喬蔓知道他是孫策的三弟叔弼,吳夫人看出他坐不住,便叫他出去自個兒玩去。
席上黃蓋幾位老将聊的痛快,吳夫人和幾位夫人和孫策等着人叙着舊,聊着這些年的見聞,兩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不知道耳語些什麼熱火朝天,呂範的女兒一直依在父親身邊,兩個四五歲的娃娃争搶着彩綢編的虎頭香囊,也自得其樂。喬蔓覺得有些無聊,盯着碗裡漸涼的魚湯,銀匙在瓷碗邊緣輕輕叩出細碎聲響。滿室笑語聲浪翻湧,卻像隔着層毛玻璃般遙遠。忽然有人将溫熱的碗盞推到她案前,擡眼正撞上周瑜溫潤的笑意:"這道鲈魚脍用的是今早新安江的鮮魚,聽伯符說瀼瀼是北方人,可要嘗嘗?”
他明明能輕易加入孫策與老将們的高談闊論,此刻卻偏安一隅,指尖輕點着案幾,用最尋常的話題将她從孤寂裡輕輕撈起。
喬蔓一直覺得大部分的男孩子都不會愛人,愛人這個特質似乎隻流淌在女孩子的血液裡,但恰好,周瑜是那個例外。
他像是江南三月的煙雨,潤物無聲地漫過她心底的荒蕪。這份溫柔并非刻意讨好的虛情,倒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或許是周家世代簪纓的教養,将禮儀化作了刻進骨血的體貼;又或許是自幼在父兄疼愛、家族和睦中長大,讓他懂得如何妥帖安放旁人的情緒。
喬蔓心裡一暖,她摸着溫熱的碗盞,喉間泛起鲈魚脍的鮮香,卻不知該如何回應這份突如其來的關切。她端起碗,抿了一口,把臉盡力藏在碗盞後“伯符還跟你說這個了?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喬蔓喉頭滾動,垂眸盯着案上晃動的湯影,半真半假地嘟囔:“我還當伯符一見到你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呢。每次見你們湊在一處談兵,連飯點都能抛到九霄雲外。”尾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酸澀,卻故意做出漫不經心的口吻,“倒顯得旁人都是多餘。”
喬蔓也不知道她這話說出來怎麼就帶了酸,周瑜聞言朗笑道“瀼瀼是吃味了?”
“我哪有!”喬蔓脖子一梗,把臉從碗盞後移了出來,也許是一直喝悶酒的緣故,喬蔓看着周瑜這溫和淺笑的面容忽然來了惡趣味,一把揪住他月白色的衣領。指尖用力揉搓間,平整的襟口頓時泛起層層褶皺。
喬蔓自得的擡起下巴,縷縷酒香從她的鼻孔鑽出,傳言周郎十分注重儀表,服飾器物皆有講究,哼哼,現在把你的衣服弄皺了,看你如何?
“聽聞周郎最愛衣飾齊整,連束發的縧子都要每日換新——這下可破了你的規矩!”周瑜微微一愣,垂眸看着胸前狼藉的衣衫,挑眉輕笑:“好個潑皮的無賴。”
喬蔓目光直直落在周瑜臉上,一錯不錯的觀察着他的面部表情,隻見他眉眼溫潤如玉,絲毫不見被戲弄後的惱意,連眉峰都未蹙起半分。她心裡莫名發堵,忍不住擰起眉梢“你當真不惱?”
周瑜擡手理了理微亂的衣襟,笑意不減反增:“若連瀼瀼的玩笑都要動怒,倒顯得我忒小氣了。”
“你這般好性子,遲早被人欺負死!”喬蔓倒是替他不滿起來“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定是要同我翻臉,你怎麼,怎麼,唉!”
周瑜看着周圍杯盤狼藉,喧嚣漸歇,側身對喬蔓輕聲道:“好了,快要散席了。”他眉眼微彎,帶了幾分調侃,“一會兒就自由了。”話音未落,吳夫人已起身吩咐撤席,吳景應着聲去安排黃蓋等将領的親随歇息。老将們再三推辭,最終還是拗不過主家盛情,隻得笑着應下。
“公瑾還是挨着伯符住”吳夫人嘴角含笑
周瑜笑着應下:"好,伯母。"接着又聽吳夫人喚道:"瀼瀼呢?不如也挨着公瑾伯符他們住,你們三個年齡相仿,想來也有許多話可說”
“好”喬蔓微行一禮“都聽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