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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的薔薇架下,備嫁的寶钗已多日不出屋。
薛姨媽攥着帕子匆匆跨門進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灌了口六安茶,嘴角沾上茶沫都未來得及擦拭:“我的兒啊,你可不知,今日榮禧堂那場戲,指不定比當年敏姑娘出閣還要熱鬧。”
她忽地抓住女兒手腕,“虧得蟠兒沒娶這玉面羅刹,那林丫頭咳出的血染透半張帕子,倒像那年你哥哥打翻的胭脂匣……”
“媽媽慎言!”寶钗将撕壞的繡帕塞進袖袋,蔥白指尖撫過案上未做完的針線——原是給寶玉繡的一個仙鶴騰雲香囊,“颦兒向來體弱,又心思纖細,咳血怕是舊疾複發。”
“我兒還是太單純。”
薛姨媽冷笑,“她好個病西施,燕窩煨火腿養出的精氣神,全用在算計人心上了。”忽見女兒怔怔望着妝奁上的琉璃盞,裡頭腌的胭脂梅子早過了季,突然心口發緊——這盞原是寶玉定親前送來的。
她忙告知她一個好消息:“我看這林丫頭八成已經放棄嫁入賈家門,索性也不裝了。”
寶钗垂眸望着茶湯裡浮沉的茶葉,忽然想起那年冬夜颦兒替寶玉攏鬥篷的指尖——凍得通紅卻還要裝作不經意,如今當真如母親所言,她對寶玉不再有一絲留戀嗎?
“我的兒啊,”薛姨媽突然又想起什麼,“老太太很重視鳳丫頭這胎,若是個哥兒,寶玉的玉……”
話未說完,外頭忽傳來夏金桂摔打瓷器的脆響,夾雜着她對寶蟾香菱的叱罵:“下不出蛋的母雞!你們倒是會啄米!”
寶钗将繡繃輕輕一放,頭上的絞絲金鳳钗在暮色裡晃出冷光:“媽媽糊塗了,琏二哥哥本就是長房嫡子,這是天大的好事。”話一轉,她的指尖撫過嫁衣上的珍珠,“倒是該給姨媽遞個話,老祖宗最疼寶玉……”
話鋒被被偷聽的夏金桂尖利的譏笑刺破:“我當賈家多清貴,原來也學知重男輕女,怎麼到了薛家商戶不懂,一個姑娘家家出個嫁就隻差把整個家全賠上!”
接着是寶婵帶着哭腔的勸解:“奶奶仔細手疼……”
薛姨媽帕子按着心口:“這潑婦,這潑婦,這潑婦……”
忽見寶钗從妝奁櫃裡取出個錦盒,裡頭躺着尊品質鼎好的送子觀音,又言:“媽,你去跟鳳姐姐再補一份賀禮罷,颦兒那裡比着也備一份歉禮,讓同喜同貴她們送去便成,不必你親自去。”
二嫂子懷孕縱然有不便之處,但亦有好處,老太太和姨媽總需要個能幹管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