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轉頭,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衣着翠白相間、身材颀長挺拔的俊雅青年,獨自攜一名侍衛,背着手朝人群走來,腳下的步伐從容至極。
他面上帶着堪稱溫和的微笑,卻絕不會有人真覺得如沐春風,反而看那雙笑眯眯的眼中充滿了戲谑,又似見了地獄裡的閻羅鬼刹,都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後退半步,倒是為他讓出一條更為寬闊的前路來。
若是不瞧那雙極具攻擊性的眼眸,他更像是一位自小長在京都的世家公子,衣着的樣式雖不繁瑣,材料也沒多張揚,可本人的氣度着實不凡,打眼便知不是什麼小人物。
他看人時稍微擡着些下巴,眼珠靠近下眼眶,端端掃視人群一圈,閑庭信步地走過來,不消用力便是全場的焦點:“喲,這是在唱哪出?”
“怎會是他。”薄驚秋将夏侯曜護在身後,完全擋住,似乎是在擔心來人真是什麼閻羅鬼刹,看一眼便會吓到夏侯曜:“阿曜,不要出聲。”
“……”一向喜歡哭哭啼啼的夏侯曜停止啜泣,怔怔地看向那青年,仿佛他身上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叫人不由得敬重的同時,不,是畏懼的同時,也移不開目光。
夏侯旸的臉色比見薄驚秋時更加不善,低聲對夏侯昀道:“……我們走。”
青年身後的冷面侍衛上前,徑直攔住了兩位身份尊貴的皇子,他佩劍而來,便舉起劍鞘攔路。
夏侯昀亦帝後所出,排行又末,自幼便集萬千恩寵于一身,在宮中也是無法無天慣了的,何時受過這等氣?幾乎當場便要發作。
可他看看後面那笑容不減的青年,竟然硬生生地忍住了:“少師大人,您這是何意?向來皇家獵苑内不許佩劍帶刀,您的侍衛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宇文淵低聲輕笑:“九殿下,許久未見,怎麼這便要走?難不成九殿下不願見臣。”
夏侯昀原本是“天老二,老子老大”的性情,這番話聽下來竟面如死灰,模樣與方才被雪狼追趕的夏侯曜差不了多少,并悄悄去拉夏侯旸的衣角:“三、三、三哥,怎麼辦?宇、宇文淵怎麼……會來這裡……”
“你裝作沒聽到便算了!”相比之下,夏侯旸還算鎮定,擡腿便要離開。
宇文淵狀若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可不知是演技過于拙劣,還是故意如此表現,反倒叫人覺得他是在逗弄孩童:“三殿下是在向臣挑釁?”
“……”夏侯旸應聲站定,深吸一口氣,緩緩轉身,臉上已綻開一抹和善的笑容:“少師大人還是這麼愛說笑。許久未見,宇文太師可還好?”
“三殿下何不自己去問。”宇文淵的語氣也是帶着笑意的:“如今三殿下跟着聖上理政,日日都能見到臣父,何必問臣?”
“你——”夏侯昀面色愠怒,卻不曉得是在畏懼什麼,遲疑了一瞬,又被夏侯旸瞟了一眼,隻好讪讪閉嘴。
夏侯旸不怒反笑:“是我多此一問了。不知少師大人今日怎有閑情雅緻駕臨此地?也不着人提前通傳一聲,我好早早迎候大人。”
“三殿下客氣了。臣到此地,自然是為了……”宇文淵眯起眼睛,打量在場衆人,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找什麼,隻是個個都不敢與他對視,紛紛低下頭:“……臣的獵物。”
薄驚秋感到被自己護在身後的人瑟縮了一下,于是側頭安慰:“别怕。”
“……”夏侯曜點點頭。
“哦?”夏侯旸問:“早聽聞少師大人騎射俱佳,不知今日獵到了何物?”
“呵。”宇文淵比夏侯旸小幾歲,可個子早已抽條,在同齡人中出類拔萃,也比夏侯旸足足高了半頭,且他低頭看人的樣子,很難不叫人覺得他是在居高臨下、盛氣淩人,不論面對的是何人,又是何種身份:“臣的獵物……很頑皮。自然,臣也樂意放他玩樂。”
顯然,夏侯旸并未聽懂,卻也不打算細問,笑着敷衍掉了。
“二位殿下呢?若是有好戲,何不讓臣也觀賞一二。”宇文淵的語氣十分随意,仿佛隻是路過,随口打着招呼。
“……”夏侯旸笑道:“隻是家事,還是不叨擾——”
“唰——”話還來不及說完,眼前劍光一閃,宇文淵的侍衛動作迅疾,劍尖已直指夏侯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