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奔去的方向,是株州與京城,也不曉得出了什麼事。
莫不是皇城宮變,大事不好?那……怕是堰舒的天也要變了。
城門關閉,小景随将士們準備打掃“戰場”。
對此一無所知的,是遠在千裡之外的春風樓中的衆人。
琴笛協奏曲一響,便是不會跳,多少也得動一動了,否則那些刺客定會生疑,若是鬧起來,叫他摘下面紗、洗去臉上的粉黛驗看真容,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夏侯曜回想着宮中宴飲時、觥籌交錯間,舞女們的舞姿是如何。下腰、展臂、甩動,長袖被抛了出去,再扭腰、回身、收袖,長袖又跟着身體的轉動而回到手上,再順勢轉了個圈,這舞也算是馬馬虎虎、勉勉強強地跳了起來。
他對舞蹈的印象,還停留在宮宴上;很早以前,宇文淵也常迫他扮作女子跳舞,但看得是他本身,而非舞蹈,遂随意糊弄糊弄也便罷了。
如今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一個轉身都會被無限放大,所謂黔驢技窮,左右不過也就是那幾個動作。
硬生生地捱了一曲,伴奏最終以踢腿下腰的動作而結束,夏侯曜已有些微喘。
樓内安靜了片刻,忽然響起一道掌聲,随即是跟着響起的稀稀拉拉的幾道掌聲,再就是掌聲一片,熱烈異常。
夏侯曜冷冷地盯着台下的人。
陸駁言潦草地鼓掌幾下,叫崔媽媽把無功而返的刺客們趕出去,姑娘們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今夜有财主包場,可明日還要開門做生意的。
人都逐漸散去,夏侯曜與陸駁言還在對視,直到再無旁人:“你把瑞豐怎麼了?”
直到此時都還毫無動靜,不消多說,定是被人給絆住了。至于是誰……夏侯曜橫眉道:“你設局帶我到這裡,既不說所謂的‘正事’,還羞辱我,又不殺我,究竟想做什麼?我沒工夫陪你玩。”
“你知道。”陸駁言淡聲道。
“我不知道!”夏侯曜心中的猜測一步步應驗,那根弦也就越繃越緊。
宇文淵是他謀權算計的黑心同伴,也是他尚未利用殆盡的工具,更是要助他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的人,他絕不會允許任何人将他的計劃毀于一旦、對他的棋子不利:“立刻送我回宮,我便不計較今夜之事。”
陸駁言看着他。
等了半晌,夏侯曜忽然笑起來:“哦,方才的那支舞,想來是陸大人覺得有太多不相幹的人在旁打擾,嫌我跳得不好?大人既然想看舞,我自該拿出真本事,不如再給大人跳一支。單給大人跳。”
陸駁言一語不發,也坐着沒動,夏侯曜便權當是默認了,重新走上戲台。他身上的衣裳過于暴露,肌膚在寥寥幾盞紙燈的照映下若隐若現,又是盛裝粉黛,從遠處看,倒真像是個極具魅惑力的舞女。
陸駁言仍舊無動于衷。
夏侯曜的動作與方才并無不同,他根本就不會跳舞,那話自然也是诓陸駁言的,隻是當轉起幾個連續的圈時,突然,他朝台下端坐的陸駁言伸出手,一把尖銳的匕首登時自袖下脫出。
匕首無聲無息地飛出去,陸駁言隻一個側頭便化解了,仿佛一早料到夏侯曜的想法,提前設防。
“咣當。”一聲,匕首落在地上。
“無聊至極。”夏侯曜的臉上籠罩着一層陰影,看着陸駁言将匕首收起來,再繼續冷漠地望向自己。
那本就是陸駁言的匕首,是他倒在陸駁言懷中時偷來的,他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品味也甚是低俗。”
說罷轉身上樓,回到房間。
他從未這樣地厭惡一個人。
片刻後,崔媽媽叫小厮送來一身正常的衣裳。彼時的夏侯曜正趁天色尚未破曉之際,計劃着跳窗逃跑。
他可沒興趣在妓院陪狗玩。
而當他打開折好的衣裳,卻發現了自己給信雁帶走的紙條——那張寫着地址的他的親筆紙條。
旁邊,還有一支璀璨耀眼的金钗。
夏侯曜展開紙條,自己的字迹旁出現了他人的字迹,從那冷冽鋒芒的風格上,輕易便能看出是哪個讨人厭的家夥寫的。
隻有兩個字——
「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