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呵?瞧瞧!這不是我那傾國傾城、能言善辯的好六哥麼?”夏侯昀雖不及宇文淵的個頭高,可那副做派,倒是學得真有那麼幾分相似。
夏侯曜捏緊了手中的紙條。
“怎麼?不過有陣兒不見,六哥便不認得弟弟了?”夏侯昀走上前,臉上挂着揶揄的笑:“六哥可還喜歡今夜的禮物?弟弟左思右想了許久,才想出唯有這樣的大禮能配得上六哥,也算是慶祝六哥平安回宮了。”
他看着夏侯曜,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自然,自然,也是為慶祝另一件天大的喜事。”
夏侯曜道:“九弟這是何意?火燒皇兄的宮殿,也不怕父皇母後責怪?”
“責怪?”夏侯昀捂着肚子,幾近癫狂地瘋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責怪?為了你這賤婢生的東西,父皇母後會責怪我?”
“……”夏侯曜冷冷道:“九弟怕不是忘了,上次被罰跪在帳外的事。聽聞九弟後來被惡犬所傷,為此,德妃娘娘還到六哥的帳中興師問罪了一回。六哥近些日子以來總是不得空,不知弟弟好些了麼?”
瑞豐擡頭悄悄看他,連聘羽的神色都略顯怪異,似乎一下子不認識今夜的他了。
“不必你這般惺惺作态!我自然沒忘!”夏侯昀沉下臉,立即将瘸着的腿站直了,道:“平日裡裝得那樣軟弱可欺,哼,原來你也有裝不下去的時候!别以為我不知道,那些瘋狗都是宇文淵那厮弄來的!六哥啊六哥,我的好六哥,若是三哥不提,我還真沒往歪處想啊……
“真真是學足了那賤婢的做派!什麼人都敢招惹勾引!”夏侯昀說話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遂這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重地砸在夏侯曜的心上:“狐媚似妓。旁的不會,爬床倒是殷切。六哥,弟弟不免好奇啊!那宇文淵平日裡是嚣張跋扈,恨不能将眼睛長在頭頂,那床笫之上呢?是否也能輕易放過六哥?”
夏侯曜捏着紙條的手愈發用力,骨節發白。
聘羽在旁聽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明白他二人在說什麼,道:“阿昀,你是,弟弟,為何這樣,說話!不對!”
“我愛怎麼說話就怎麼說話!”夏侯昀回道:“聘羽公主,你與我三哥有親在身,應當是我們這邊的人才對,我也勸你還是少管這廢物的事為妙!”
聘羽正欲說下去,夏侯昀卻不再給她機會:“六哥,怎麼不說話了啊?哦!弟弟明白了,明白了。”
他裝模作樣地在殿前的台階下來回踱步,俨然一副細細思索、靈光乍現的模樣:“這宇文淵私自回京,本已是重罪,如今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便是能找回來,下面那玩意兒指定也不中用了吧?怕是早被秃鹫給吞了都說不定!哈哈哈哈哈!”
夏侯曜淡淡道:“九弟乃帝後所出,言語上還是要多少顧忌着些,免得傳揚出去了,叫人看皇後娘娘的笑話,說咱們堰舒的中宮國母教而不善;皇室子弟連書都沒讀過幾日。”
“夏侯曜!你少在這兒給我扮伶牙俐齒!”夏侯昀惡狠狠道:“沒了宇文淵,你算什麼東西?誰給你的膽子,叫你編排我母後的不是!我告訴你,你就等着瞧吧,沒你的好日子過!”
瑞豐悄悄地扯了扯夏侯曜的衣袖,生怕自家主子再用力些,手掌都要給掐出血來。
“燒大些!再大些!”夏侯昀瞧自己欺辱的人不再吭聲,反而越發得意嚣張,起哄地命令宮人們拾起滿地的懸梁碎木,扔進還未完全熄滅的火堆中,甚至尤嫌不過瘾,自己也動起手來:“廢物!都沒吃飯麼!幹個活兒這麼拖沓!養你們有什麼用!”
他扔得是越來越起勁,全然未顧及身後有人靠近;他身邊的人也是因夏侯曜身形單薄,瘦弱得像是能被風吹走,才不曾抱有戒心,生生叫夏侯曜走到他身後:“九弟。”
“做什麼!”夏侯昀轉身:“要跪下來求我——”
話未說完,眼前突然白光一閃!人已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地。夏侯昀感覺自己叫人壓得死死的,想要掙紮,又由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喉上。
夏侯曜居高臨下,道:“九弟是想與六哥比試誰的動作更快些麼?”
這聲音極冷,不似平日裡愛哭之人所出。夏侯昀愣住了,覺得身上的人既陌生至極,又似曾相識。
像。像那人。尤其是此時此刻,實在是像的。
“殿下——!”宮人們見夏侯曜握匕首的手稍稍用力,也都不敢再上前了。
像那人……可那人已經死了!夏侯昀心下大亂,他的确可以嘗試着猛地推開夏侯曜,或用旁的法子進行反抗,諸如迅速抓住夏侯曜的手腕,隻需稍作勁力一捏,便可迫其丢開匕首。
可他看着那雙冰冷的眼眸,隻覺渾身無力、毫無鬥志,且他明白,就算自己有把握在力量上取勝,自己的喉嚨也未必不會被劃傷。
夏侯曜平日裡裝得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如今也敢這般對他,怕是狗急跳牆,被逼到這個地步了。此事說出去,也是他夏侯昀欺人太甚,便是母後都要顧着些在外的臉面而斥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