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得了消息的薄驚秋便急忙進宮了。
破心殿失火重建,六殿下吐血暈厥。這兩件事,如同大山般壓在心上,薄驚秋面色鐵青,來往宮人見了無一不急急避讓,他長驅直入,卻不得不先見過餘慶帝于與皇後,帶着大長公主的問候,于禦前閑坐。
但又哪裡能坐得住。
不消片刻,餘慶帝便看出他是坐立難安,歎他倒比夏侯曜的親兄弟們還要關心夏侯曜,也不再拘着他,叫他去了。
薄驚秋立刻站起來:“微臣告退。”
“季川。”就在他要走出相生殿時,餘慶帝又叫住了他:“你喜歡曜兒,是麼?”
薄驚秋身體一僵,轉身返回跪下,道:“臣不敢。”
皇後道:“聖上,季川與曜兒乃表兄弟,這戚裡之間——”
餘慶帝擡手,道:“朕知皇後是個心軟和善的,朕也并未想着要因此而懲罰誰。季川,回答朕。”
薄驚秋略略擡頭,遲疑道:“……隻是、隻是臣一廂情願,還望聖上千萬不要責怪六殿下。殿下對臣一向……殿下為人謹慎,從不逾矩,是臣……是臣動了不該動的心思。臣有罪。”
餘慶帝看他連着磕了三個響頭,力道不輕,反而笑道:“起來,起來。季川,你是朕的親外甥,也是朕看着長大的孩子,你的心性,朕再清楚不過。”
薄驚秋隻一個勁兒地道:“還望聖上不要怪罪六殿下!”
“起來。”餘慶帝帶着笑容,起身親自将薄驚秋扶起來:“你這孩子……朕曉得你的心意了。”
“臣有罪。”薄驚秋臉上染了一抹紅,眼神愧疚得直閃躲餘慶帝的注視。
餘慶帝道:“何罪之有?朕有多疼你母親,乃堰舒無人不曉之事,朕自然也是疼你的,看你,便像是看朕的孩子罷了。”
薄驚秋連忙低下頭:“臣不敢僭越!”
“不提那些。季川,朕隻問你一句話,你需如實回答。”餘慶帝道:“若是朕将曜兒許你,你可願答應?”
薄驚秋猛地擡起頭,眼神中充滿了震驚與愕然:“……什、什麼?”
皇後在他二人身後,緊蹙眉頭。
餘慶帝正要重複,隻見薄驚秋忽然退後半步,重新跪下,極重地磕了一個極響的頭:“臣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臣願意!不,不,舅舅!季川願意!!”
皇後笑道:“曜兒瞧着弱不禁風,又膽小好哭,也不知是何時将你這一顆心攥得這樣緊。”
餘慶帝的笑容更甚:“季川,朕的話還未說完,你尚且高興得早了些。”
薄驚秋磕頭道:“隻要聖上一言九鼎!”
“朕是天子,天子之言,自然是一言九鼎的。隻是,朕還未說條件。”餘慶帝道:“季川,曜兒便是再不濟,也是朕的孩子,自小又寄在皇後名下,還養在舒妃身邊,到底也是皇室血脈,你既想與夏侯氏聯姻、同曜兒成親,有些東西,自是要舍棄了才行。”
薄驚秋絲毫不見意外之情,反而斬釘截鐵道:“臣願意。與六殿下成親後,臣便自請卸去身上的一切職務。還望聖上成全。”
“……”餘慶帝倒是頓了頓:“你當真這般喜愛曜兒?”
薄驚秋擡起頭,直視餘慶帝,目光如炬、堅定異常:“舅舅,季川一生,唯此一人。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好。好。”餘慶帝連連點頭,道:“朕便成全你。”
薄驚秋頓時大喜過望:“多謝聖上!多謝舅舅!”
餘慶帝又道:“隻是此事并非你一人之事,朕雖應了你,你爹娘也要一并應了才是。尤其是你娘,你切不可仗着她疼愛縱容你,便一意孤行。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他二人不應,朕也需再細細思量。”
薄驚秋起身:“臣這便回去——”
餘慶帝看他又忽然愣住,再對自己拱手道:“聖上,臣此次入宮,是為探望六殿下。聖上可否允臣先見過殿下?臣也好安心,再……”
餘慶帝笑着點頭,他便轉身匆匆離去。
皇後走上前:“聖上,這孩子……您當真定了此事?”
“宇文行郎。陸征。薄定卿。”餘慶帝并未回答,隻是念了三個名字,皇後便了然于心:“可……聖上,薄将軍畢竟是大長公主的夫婿。這門親事,還是當初聖上親定的。”
“自是要看在甯兒的面上,與旁人不同些。”餘慶帝道:“若是他夫婦二人明白朕的深意,也會同意這門親事的。如此,皆大歡喜,叫朕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