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驚秋将人一路扶進錦心宮,交給瑞年與瑞德,他本想跟着一起進殿照顧,但礙于夜色已深,夏侯曜又似醉得不省人事,擔心連累彼此的名聲,便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破心殿内,阿曜的人個個忠心耿耿,他倒是不擔心的,隻是走在夜風寒氣中,不免心事重重。
阿曜想做的事……隻有宇文淵能幫麼?旁人都不行?阿曜說隻是對宇文淵有利用之意,如今不過失了可以倚仗的工具,才會這般态?
若是阿曜對宇文淵有些,連本人都未曾察覺或不願承認的什麼……其他感情呢?
薄驚秋不敢再往下想,匆匆走回太和殿,在殿門口正好遇上陸駁言:“陸大人。”
“少将軍。”陸駁言是獨自出來的,二人略點頭緻意,便要擦肩而過地各自走開。薄驚秋卻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道:“陸大人。”
“少将軍有事指教。”陸駁言冷漠道。
“多謝陸大人在株州救了阿曜。”薄驚秋拱手道:“陸大人的恩情,季川記下了。”
陸駁言眼珠稍動,打量他一番:“六殿下乃聖上親子,少将軍此番客氣了。”
薄驚秋道:“……隻要是對阿曜好的人,我都會記在心中,我記着,便是将軍府記着。”
陸駁言的眼中沒有絲毫情緒,也沒有說話。
“告辭。”薄驚秋轉身進殿。
瑞豐躲在殿外的角落裡,見陸駁言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哎呦!我的好大人!您怎麼才出來?還同少将軍在哪裡說什麼!”
陸駁言沒回答:“六殿下要見我?”
“自是自是,那小宮女也是奴才派去的。”瑞豐一邊做着“請”的手勢,一邊在前面帶路:“時間緊湊,若是叫人發現大人與殿下私會可就不好了……”
陸駁言道:“那便光明正大地見。”
“有些事,大人也是知道的,不好擺在明面上。”瑞豐腳下的步伐加快。
破心殿内,夏侯曜一改方才的模樣,毫無醉态,見瑞豐帶人進來,道:“沒人瞧見吧?”
“殿下放心,奴才做事一向小心。”瑞豐退到殿外,将門關上。
殿内的宮燈少了兩盞,燭火也有些微弱,夏侯曜瞧陸駁言背着光站在陰影裡的模樣,周身仿佛更冷了:“陸大人,冒昧請您相見,實在是有要事相商。”
陸駁言看着他,沒說話。
“請陸大人派些人手,替我找回宇文淵。”夏侯曜咬咬牙:“陸大人想提怎樣的條件,都可以,隻要我能做到,一定盡力去做。”
陸駁言淡淡道:“宇文淵已死。”
“隻是風言風語那麼傳着罷了!陸大人怎麼也信?”夏侯曜皺眉:“左右我是不信他會就這樣死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陸大人替我尋他,便是真的死了,我也要見到屍身才肯罷休!”
陸駁言道:“六殿下有何把握,我一定會幫。”
“當日在春風樓一事,我又不蠢,自然明白陸大人是何意。”夏侯曜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硬氣:“相府與太師府一向不和,大人替我尋了宇文淵回來,我便幫你對付太師府。”
陸駁言道:“六殿下的邏輯不通。”
“我要他回來。若是活的,則繼續為我所用;若是死了,也要我親眼瞧見是斷氣的。”夏侯曜道:“屆時,我自會為陸大人盡心盡力。”
陸駁言道:“六殿下不怕我對宇文淵出手。”
“你想要的,并非宇文淵的生死,不,其實可以說,他死與不死,你根本就不在意。”夏侯曜道:“你在意的,隻有相府的權勢,而就算宇文淵死了,宇文行郎仍在,且還剛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回來。
“宇文行郎于朝堂之事,并非不會玩弄權術,又比宇文淵多了沉穩老辣的長處,若是有心,亦難對付。太師府并不會因這對父子缺了一個,就徹底落敗,且太師府最不缺的,便是孩子,更何況,猛虎成雙,難免依靠對方而有所懈怠,相反,則會更加謹慎小心。這個道理,陸大人不是不懂。”
陸駁言靜靜地看着他。
“再則,你我也都明白,相府被太師府打壓的真正且核心緣由,不過是我父皇的猜疑與忌憚。”夏侯曜一口氣道:“太子殿下乃尊貴嫡長子,三哥為人沉穩聰慧,剩下的皇子與公主們,或沒能力,或沒心勁兒,不過都是陪襯。”
陸駁言道:“六殿下好大的口氣。”
“陸大人敢賭麼?”夏侯曜緊緊地盯着陸駁言的眼睛,不出所料地看不出絲毫波動。
“陸大人。”等了許久,陸駁言還是一聲不吭,夏侯曜又道:“我知自己劣勢不小,生母卑微,養母又不受寵,朝中更是無甚勢力,可我敢賭。”